葬礼上,我看见丈夫搂着小三在灵堂后接吻。“终于不用再装深情了。”他满足地喟叹。重生后我决定彻底摆烂。不再每天五点起床为婆婆熬养生粥。不再替小姑子收拾高利贷烂摊子。更不再帮丈夫的公司拉投资。
直到顾家股票跌停,婆婆住院,小姑子被追债。顾明轩掐着我脖子怒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笑着按下直播键:“家人们看啊,家暴男破防了。”
当晚热搜炸了:#顾氏集团太子爷人设崩塌#小三发来短信:“姐姐,你摆烂的样子真好看。”
1
我的葬礼,盛大得像个讽刺剧。
空气里弥漫着百合和马蹄莲过度浓郁的甜香,熏得人头晕。
黑压压的人群挤满了顾家那间足以容纳上百人的豪华客厅,人人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精心调校过的哀戚。
低沉的哀乐像粘稠的油,裹着每一口呼吸。
水晶灯冰冷的光线下,我的大幅遗像立在正中央。
照片里的我,笑容温婉得恰到好处,是顾明轩最喜欢的那种弧度——安静,顺从,毫无攻击性。
一个完美的、符合顾家期待的“顾太太”标本。
而此刻,这标本的灵魂,正漂浮在人群之上,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视角,审视着这场以她之死为名的盛大表演。
顾明轩,我那“深情不渝”的丈夫,是舞台的中心。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站在遗像前,接受着宾客们潮水般的慰问。
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线条紧绷,偶尔抬手,用指节抵一下紧蹙的眉心,或者轻轻拭去眼角那根本不存在的湿润。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传达着“痛失所爱”的沉重与隐忍。
顾名轩的声音低沉沙哑,对每一位上前的人说着“谢谢关心,晚晚她…走得太突然了…”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啜泣和低低的议论:
“顾总真是重情重义,苏晚走了,他整个人都垮了…”
“谁说不是呢,多好的一对儿啊,真是天妒红颜…”
“看顾总那样子,心都要碎了…”
我飘在半空,看着这影帝级的表演,心里涌起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荒诞的滑稽感。
原来,我活着的时候,在所有人眼中,就是这样一场戏的道具?一个用来衬托顾明轩“深情”人设的背景板?
2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窒息感攫住了我。
这虚假的哀荣,这做作的悲伤,像无数只黏腻的手,缠绕着我的意识,只想逃离。
意念微动,我透明的身影轻易穿过了厚重的墙壁,飘向别墅后方相对僻静的休息室方向。
那里,至少应该清静一点。
然而,就在我穿过走廊拐角,靠近那扇紧闭的休息室橡木门时,一阵刻意压低的、属于女人的娇媚笑声,如同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我的耳膜。
“明轩哥哥…别闹了啦…外面…外面都是人…”
这声音,我死也不会忘记——林薇薇。
顾明轩那个刚毕业、清纯得像朵小白花似的“生活助理”。
我生前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顾明轩的手机屏幕上,一张两人在马尔代夫海边的亲密合影。
我的心脏,或者说我残留意识中模拟出的心脏,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窟。
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让我穿透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休息室里灯光暧昧,只开着一盏壁灯。昂贵的真皮沙发上,两具身体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顾明轩背对着门的方向,他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地毯上,领带松松垮垮。
他正埋首在林薇薇白皙的颈窝里,贪婪地嗅闻着。
林薇薇则半推半就,纤细的手指抓着他衬衫的前襟,脸上是欲拒还迎的酡红,那双总是盛满无辜水光的眼睛,此刻迷离地半眯着,发出小猫似的嘤咛。
“怕什么?”顾明轩的声音带着一种彻底卸下伪装的、餍足的沙哑,与灵堂里那个沉痛沙哑的声线判若两人。
他抬起头,捏住林薇薇的下巴,眼神灼热而放肆,“人都死透了,外面那群傻子,谁会在意这里?”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嘲弄和不耐。
林薇薇痴痴地笑着,手指暧昧地在他胸口画圈:
“那你刚才在外面装得那么难过,累不累呀?我都要心疼死了。”
“累?”顾明轩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如释重负的轻快,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愉悦。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林薇薇更用力地按向自己,俯身,狠狠地吻了下去。那是一个带着掠夺和占有意味的吻,激烈而投入,与我记忆中他那些总是带着敷衍和任务的亲吻天差地别。
唇舌交缠的间隙,顾明轩满足地喟叹,那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虚无的魂魄深处:
“终于…再也不用装了。晚晚死了,真好。”
3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意识深处炸开。
不再是愤怒,不再是悲伤,而是一种纯粹的、毁灭性的冰冷。
灵堂里虚伪的哀乐,宾客们廉价的同情,遗像上我温顺的笑容…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句“真好”面前,碎成了最可笑的粉末。
原来我的死,对他而言,竟是解脱。
原来我苏晚的一生,在他顾明轩眼中,不过是一场需要他费力维持的、早已厌倦的表演。
冰冷的恨意,如同最浓稠的墨汁,瞬间浸透了我整个灵魂。
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像被投入旋涡的碎片,飞速旋转、下沉。
最后残存的感知里,是休息室那令人作呕的喘息和低笑,还有顾明轩那句刻骨铭心的“真好”。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一个冰冷得毫无感情、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声音,突兀地在我脑海深处响起:
【恨吗?想…重来吗?】
没有回答的机会,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
……
尖锐的、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唢呐声猛地将我惊醒!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是下一秒就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我猛地睁开眼,刺目的水晶灯光芒让我瞬间眯起了眼。
4
触感是真实的。
我正僵硬地靠坐在一张冰冷的、铺着丝绒软垫的高背椅上。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尖掐进掌心,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
疼?我…有身体了?
目光所及,是黑压压的人群,是肃穆的黑白布置,是空气里那股熟悉的、甜腻到令人窒息的百合与马蹄莲混合的香气。
哀乐震耳欲聋,正是那要命的唢呐声。
我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脖颈。
视线尽头,正对着我的,是灵堂中央那张巨大的、镶嵌在黑色相框里的遗像。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婉,眉眼柔和——那是我,苏晚。
我正坐在我的葬礼上。坐在宾客席的第一排。
而几步之遥,那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姿挺拔、正对着遗像微微垂首、肩膀似乎因强忍悲痛而轻轻颤抖的男人,正是我的丈夫,顾明轩。
时间,回溯了。回到了我“死亡”后,葬礼刚刚开始的时候。
那冰冷的声音,不是幻觉。
“晚晚…我的晚晚啊…”旁边传来压抑不住的哭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一只保养得宜、戴着硕大祖母绿戒指的手伸过来,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
我侧过头。
我的婆婆,张美凤女士,此刻正用手帕捂着脸,哭得肝肠寸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只是,那手帕下露出的半只眼睛,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着,飞快地扫视着周围宾客的反应。精准地捕捉着每一道投向她的、充满同情和赞许的目光。那眼泪,流得汹涌澎湃,却像舞台上的道具,只为博取掌声。
张美凤抓着我的手,像是在抓住一根浮木,声音哀切又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
“晚晚走了,妈这心啊…跟被挖去了一块似的…你可得…可得替晚晚好好照顾妈…就像她以前那样…妈离不开她熬的那口养生粥啊…五点起床,小火慢炖…那滋味…”
又是那该死的养生粥!
前世,为了讨好这位挑剔的婆婆,无论寒冬酷暑,我像个精准的闹钟,每天雷打不动凌晨五点起床,在厨房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只为熬出那锅据说能延年益寿、实则味道寡淡得像刷锅水的所谓“古方养生粥”。
就为了她一句轻飘飘的“还不错”。
手腕被她抓得生疼,她喋喋不休的哭诉和那熟悉的“养生粥”指令,像一把钝锈的锯子,来回拉扯着我刚刚从死亡深渊爬回来、尚未完全清醒的神经。
前世那种被榨干、被忽视、被当作理所当然工具的疲惫感和窒息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回涌,将我淹没。
一股冰冷的、带着毁灭意味的戾气,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炸开!
5
“啪!”
一声清脆的、甚至盖过了部分哀乐的响声,突兀地在肃穆的灵堂里响起。
所有嗡嗡的议论声、低低的啜泣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整个灵堂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上百道目光,带着惊愕、茫然、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如同探照灯打在我身上。
我婆婆张美凤捂着脸的手僵住了,哭声戛然而止。
她那只戴着祖母绿戒指的手还保持着伸向我的姿势,手背上,赫然印着一个清晰、微红的巴掌印。
她整个人都懵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张美凤大概这辈子都没想过,在她儿子的葬礼上,在她扮演悲情婆婆的高光时刻,会挨上这么一巴掌——尤其还是来自我这个一向温顺如绵羊的儿媳之手。
连站在遗像前“悲痛欲绝”的顾明轩,身体也猛地一僵。
他倏然转过身,那双惯常带着深情和忧郁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震惊、不解,以及一丝被当众冒犯的愠怒。
他看向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突然发疯的陌生人。
灵堂里落针可闻。
我慢慢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击打皮肉的触感。
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我缓缓地、极其平静地站起身。
高背椅的椅腿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在死寂中格外响亮。
我没有看顾明轩,更没有理会捂着脸、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羞愤和怨毒的婆婆。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一张张写满错愕和探究的宾客面孔。
然后,我开口了。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葬礼应有的沙哑,却清晰地传遍了灵堂的每一个角落:
“太吵了。”
我顿了顿,目光落在前方我的遗像上,那张温婉笑着的脸。
“我想,她大概也烦了。”
说完,我转过身,在无数道几乎要将我后背烧穿的复杂目光中,径直穿过鸦雀无声的人群,朝着灵堂外明亮的阳光走去。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稳定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是踩碎了某种无形的桎梏。
把那个充斥着虚伪、算计、令人窒息的灵堂,连同里面所有的人和戏,彻底甩在了身后。
阳光有些刺眼,却暖得真实。
6
……
葬礼后的顾家别墅,像一艘突然失去舵手的豪华游轮,在死寂的海面上漂浮,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我把自己关在二楼那个属于“顾太太”的、宽敞却冰冷得毫无人气的卧室里。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手机调成了彻底的静音模式,扔在房间最远的角落。
门外,是压抑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是佣人小心翼翼打扫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婆婆张美凤刻意拔高的、带着哭腔的抱怨:
“…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晚晚走了,家里连口顺心的热乎气儿都没了…那粥…那粥…”
我知道她在说给谁听。
我也知道,楼下客厅里,顾明轩大概正阴沉着脸,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等着我去向他解释灵堂上那“失心疯”般的一巴掌,等着我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低眉顺眼地去道歉、去安抚他的母亲、去重新扮演那个完美的贤内助。
前世的我,一定会这样做。
哪怕心里委屈得要死,也会第一时间反思是不是自己情绪失控,然后立刻补救,用加倍的“贤惠”去弥补那微不足道的“过失”。
7
但现在?
呵。
我赤脚踩在柔软的长绒地毯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
镜中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是连日操劳和葬礼带来的疲惫。
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前世惯有的温顺、隐忍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讨好。
那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
摆烂?不,这感觉,更像一种解脱后的清醒。
我扯了扯嘴角,对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露出一抹极淡、却异常真实的笑容。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清晨五点,天还只是蒙蒙亮的死寂里,骤然划破了顾家别墅的宁静。
这声音锲而不舍,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狂,穿透了紧闭的房门,直直钻进我的耳朵里。
不用看来电显示,我就知道是谁——我那“天真烂漫”、永远在捅娄子的小姑子,顾明轩的亲妹妹,顾雨菲。
前世,这种催命符般的电话,是我每个清晨五点起床熬粥时的固定伴奏。
内容无外乎是:“嫂子!救命啊!我又惹了点小麻烦…”
“嫂子,江湖救急!就三十万!下个月我爸给我零花钱就还你!”
“好嫂子,你最疼我了,帮帮我嘛,不然那群人会打死我的!”
高利贷、赌债、奢侈品店签单还不上…她的麻烦像割不完的韭菜,一茬接一茬。
每一次,都是我,用自己辛苦攒下的私房钱,或者低声下气去求父亲动用苏家的人脉关系,替她摆平。
每一次,她都信誓旦旦“最后一次”,然后下一次的麻烦只会更大。
电话铃声还在疯狂地响着,带着一种笃定的、我必然会接听的傲慢。
我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埋进羽绒枕头里,那蓬松柔软的感觉包裹着脸颊。
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困意如同温暖的潮水,一波波温柔地拍打着意识的海岸。
这种纯粹的、不被闹钟和职责驱赶的睡眠,在前世简直是奢侈品。
铃声终于停了。
8
世界安静了不到十秒。
“咚咚咚!咚咚咚!”
粗暴的敲门声紧接着响起,伴随着顾雨菲那特有的、带着哭腔和蛮横的尖叫:“嫂子!开门啊嫂子!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十万火急!要出人命了!”
门板被拍得砰砰作响,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震动。
我闭着眼,一动不动。感受着身下昂贵床垫的支撑,感受着被窝里的暖意。
前世那些被这敲门声惊醒,然后顶着黑眼圈、强打精神去给她收拾烂摊子的清晨记忆,像褪色的幻灯片一样闪过,只留下一种遥远而模糊的疲惫感。
“嫂子!苏晚!你听见没有!快开门!”顾雨菲的声音拔得更高,
带着被忽视的难以置信和愤怒,“你是不是想看着我死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我哥知道你这样对我吗?!”
门外,她的尖叫和砸门声还在继续,像一出无人欣赏的独角戏。
我伸手,摸索到床头柜上那个小巧的、丝绒面的隔音耳塞盒。
这是昨天回来后,我特意从抽屉深处翻出来的。
前世为了能在顾明轩深夜应酬回来后睡个安稳觉买的,却几乎没用过。
熟练地捻起两个软软的耳塞,轻轻塞进耳朵里。
瞬间,世界被温柔地隔绝了。
顾雨菲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音,如同隔着厚厚的海水。
真好。
我满足地喟叹一声,裹紧了被子,放任自己沉入那无梦的、黑暗而安稳的睡眠深处。
门外,顾雨菲的尖叫最终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咒骂,然后是气急败坏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咚咚咚跑远的声音。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下午刺眼的阳光终于顽强地穿透了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亮金色的光斑,我才悠悠转醒。
神清气爽。
赤脚踩在地毯上,拉开厚重的窗帘,午后的阳光瞬间倾泻而入,有些刺眼,却暖洋洋的。
楼下隐约传来压抑的争吵声,是顾明轩低沉含怒的嗓音和顾雨菲尖锐的哭诉。
“哥!她太过分了!她明明在里面就是不开门!她是不是想害死我!”
“够了!你自己惹的事还有理了?!”
“我不管!反正你得替我想办法!那些人说了,今天再不还钱,就要…就要划我的脸!”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走到衣帽间。巨大的空间里,挂满了符合“顾太太”身份的高定套装、礼服裙,精致,昂贵,却也像一件件束缚的铠甲。
我的目光掠过那些束缚,径直走向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挂着一排我自己偷偷买的、却几乎没机会穿的衣服:柔软的棉质T恤,宽大的卫衣,舒服的牛仔裤,还有几件颜色鲜亮的休闲连衣裙。
指尖拂过一件宽大的、印着抽象涂鸦的米白色卫衣,布料柔软得像云朵。就是它了。
换下身上那套价值不菲、却如同枷锁般的真丝家居服,套上宽大的卫衣和舒适的牛仔裤,脚上踩一双柔软的平底拖鞋。
镜子里的人,瞬间褪去了“顾太太”的华丽包装,露出一种近乎陌生的、带着点学生气的松弛感。
9
我推开门,无视楼下客厅里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压抑气氛,径直走向厨房。不是为了熬粥。
巨大的双开门冰箱里塞满了昂贵的食材。
我无视那些需要精心处理的有机蔬菜和进口牛排,目光精准地落在冷冻区。
拿出一盒速冻小笼包,一包速食馄饨。又拉开橱柜,拿出两包红烧牛肉味的方便面。
烧水,水开,下面饼,丢调料包,打两个荷包蛋进去。
动作熟练又带着点久违的生疏。很快,浓郁的、充满工业化调料香气的味道就弥漫开来。
煮面的同时,把速冻小笼包和馄饨丢进蒸锅。厨房里顿时蒸汽腾腾,各种速食的香气霸道地混合在一起。
当我把一大碗铺着荷包蛋、红油飘香的红烧牛肉面,一盘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和一碗飘着紫菜的馄饨端到餐桌上时,客厅里的争吵声诡异地停顿了。
顾明轩、张美凤、顾雨菲,三个人齐刷刷地站在餐厅入口,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以及我面前那桌堪称“简陋”的“盛宴”。
顾明轩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一种被冒犯的不悦:“苏晚,你就吃这个?”他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仿佛我吃的不是方便面,而是毒药。
他习惯了在早餐桌上看到我精心搭配的、如同艺术品般的营养餐点。
张美凤更是捂着心口,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视觉冲击,声音都尖利起来:“哎呀!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一股子添加剂的味道!晚晚以前在的时候,早上熬的粥,那才叫…”
她习惯性地又想提“养生粥”,却在看到我平静无波的眼神时,猛地噎住了。
顾雨菲则红着眼眶,死死盯着我面前那碗飘着红油的方便面,眼神复杂,有委屈,有愤怒,或许还有一丝被忽略的嫉妒?
她大概在想,我宁愿在这里吃垃圾食品,也不愿意开门听她哭诉她那“要命”的高利贷。
“嗯。”我拿起筷子,挑起一箸面条,吹了吹,吸溜一声吸进嘴里。
浓郁的、带着点味精鲜香的味道在舌尖炸开,简单,粗暴,却带着一种久违的、令人满足的踏实感。我抬起头,迎着他们三道含义各异的视线,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
“方便,省事。”
我低头,继续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面条,吃得津津有味。
蒸锅里的热气还在袅袅上升,小笼包的肉香和方便面霸道的气味混合着,弥漫在整个餐厅,盖过了昂贵的香薰,也盖过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压抑、愤怒和不知所措的气息。
餐桌上的空气凝固了。
顾明轩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张美凤保养得宜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顾雨菲更是咬着嘴唇,眼圈更红了。
“苏晚!”顾明轩终于忍不住,声音低沉地压过来,带着一种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别闹了。雨菲那边的事很急,那些人不好惹。你手里不是还有笔私房钱?先拿出来给她应急。还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碗里的方便面,嫌恶地皱了下眉,“妈这几天胃口不好,心情也差,你明天开始,还是按时给妈熬点粥,让她顺顺心。”
又是这样。理所当然地安排我的钱,安排我的时间,安排我的人生。
我放下筷子,拿起勺子,舀起一个圆滚滚的馄饨,吹了吹热气。
汤汁鲜亮,薄皮透出里面粉嫩的肉馅。我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鲜美的汤汁在口中蔓延,满足地眯了下眼。
“没钱。”我咽下馄饨,声音清晰平静。
顾明轩的眉头猛地一跳:“你说什么?”
“我说,”我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写满错愕和愠怒的眼睛,清晰地重复,“我的钱,花完了。”
重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卡里那点可怜的“私房钱”转到了另一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账户。
给顾雨菲填窟窿?做梦。
“你…”顾明轩似乎被我的干脆噎住了。
“至于粥,”我拿起一个小笼包,汤汁不小心溢出来一点,我毫不在意地吮了下手指,动作随意得甚至有些粗鲁,
“妈要是想喝,厨房有阿姨。或者,”我指了指桌上那碗飘着油花的方便面汤,“这个汤底味道挺浓的,加点水煮煮,也能凑合当个汤喝?”
“噗——”旁边一直红着眼眶的顾雨菲,不知是气的还是被这荒谬的提议惊的,居然没憋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像是呛到的声音。
张美凤的脸彻底绿了,指着我的手都在抖:“你…你…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明轩!你看看她!晚晚才走几天,她就敢这样对我!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还有没有顾家!”
顾明轩的脸色铁青,胸脯剧烈起伏着。他大概从未想过,我这个一向予取予求的“贤妻”,会如此平静地、彻底地拒绝他,还说出这么“粗鄙不堪”的话。
他猛地一步上前,高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似乎想抓住我的肩膀质问。
就在这时,他的西装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尖锐地响了起来。
铃声急促而刺耳,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焦灼感。
顾明轩动作一滞,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但还是烦躁地掏出手机。
看了一眼屏幕,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顾不上再跟我纠缠,迅速接起电话,声音紧绷地压低:“喂?李董?…什么?…您听我解释…不是…那个项目我们顾氏绝对有实力…喂?喂?!”
电话那头似乎已经挂断了。
顾明轩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慌。
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吸溜面条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顾氏集团的根基,开始松动了?
看来,没有我苏晚在前面冲锋陷阵,替他维系那些至关重要的关系网,替他周旋于那些难缠的投资人之间,他顾明轩的光环,褪色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一股冰冷的、带着报复快意的气流,无声地滑过我的胸腔。
我夹起最后一个荷包蛋,满足地咬了一大口。蛋黄还是溏心的,真不错。
10
风暴,才刚刚开始。
顾家别墅的客厅,气压低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深海。
顾明轩烦躁地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踱步,昂贵的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而焦灼的回响。
他手里紧攥着的手机,屏幕刚刚暗下去不久,显然又经历了一次不愉快的通话。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扭曲的烟蒂。
“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博古架上,震得上面一个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瓶嗡嗡作响,
“平时拿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积极!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资金链问题,就都他妈躲得比兔子还快!李兆丰那个老狐狸,平时称兄道弟,现在连电话都不接了!”
他口中的“小小”资金链问题,显然并不小。
前世,正是靠着我不眠不休地奔波,动用了苏家最后一点残余的人脉,
甚至不惜放下尊严去求一个曾经追求过我的投资人,才勉强拉来一笔关键的过桥贷款,帮他度过了那次几乎致命的危机。而现在…
“哥!我的事你到底管不管啊!”顾雨菲哭丧着脸,缩在沙发角落,眼睛红肿得像核桃,
“那些人…那些人又给我发视频了!他们说…说再不还钱,就要把…把那些照片发到网上去!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她声音尖利,带着崩溃的哭腔。
“闭嘴!”顾明轩猛地回头,眼神凶戾得像要吃人,“你还有脸说?几百万!就为了你那破包和破车!顾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自己想办法!”
“我怎么想办法啊!我…”顾雨菲被他吼得一哆嗦,
随即更加委屈地大哭起来,求助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的张美凤,“妈!你看哥啊!他不管我了!苏晚那个贱人也不帮我!他们都想逼死我!”
张美凤此刻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歪靠在沙发扶手上,脸色蜡黄,一只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无力地搭着额头,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的呻吟:
“哎哟…哎哟…我这心口…堵得慌…气都喘不上来了…晚晚在的时候…每天那碗温温热热的粥喝下去…多熨帖啊…现在…现在连口像样的汤水都没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说着,眼角还真的挤出了几滴浑浊的泪,目光哀怨地瞟向楼梯方向——那里通向我的卧室。
这三重奏——男人的狂躁暴怒、女人的崩溃哭嚎、老妇人的病弱呻吟——在空旷奢华的客厅里交织回荡。
空气里弥漫着金钱危机的硝烟味、高利贷的威胁和一种陈年积怨腐烂的气息。
而我,正倚在二楼的楼梯栏杆上,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速溶奶茶。
香芋味的,甜得有点齁,但热乎乎的,很暖手。
我穿着那件宽大的涂鸦卫衣,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平静地俯视着楼下这出鸡飞狗跳的闹剧。
他们的焦头烂额,他们的互相指责,他们病急乱投医的丑态…尽收眼底。
“妈…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顾雨菲的哭声陡然拔高,带着真切的惊恐。
只见张美凤捂着胸口的手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由蜡黄迅速转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呼吸变得异常急促困难,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往下滑。
“妈!”顾明轩也慌了神,几步冲过去扶住她,“快!快叫救护车!”
别墅里瞬间乱成一团。
佣人惊慌失措地跑去找电话,顾雨菲只会尖叫,顾明轩试图掐张美凤的人中,手却在发抖。
一片混乱中,张美凤灰败的眼睛却猛地向上抬起,死死地、带着一种刻毒的怨恨和最后的期望,精准地钉在了楼梯上我的脸上!
她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更剧烈的喘息。
她在看我。
用眼神命令我,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立刻冲下去,跪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哭着喊着“妈你撑住”,然后像个最忠诚的奴仆一样,跟着救护车去医院,衣不解带地伺候在她病床前,端茶倒水,按摩捶腿,直到她“康复”。
前世的我,一定会那样做。
那是刻进骨子里的“孝顺”本能。
楼下的呼救声、哭喊声、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耳地撕扯着混乱的空气。佣人惊恐地喊着:“救护车到了!快!快抬太太!”
顾明轩和两个男佣手忙脚乱地试图将瘫软下去的张美凤抬起来,顾雨菲在一旁只会添乱地尖叫。
就在这一片兵荒马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突发急病的张美凤身上时,我端着那杯温热的奶茶,慢悠悠地转过身。
脚步轻盈,没有一丝犹豫和停顿。
我走向的,不是楼下那场与我无关的混乱,也不是车库准备跟着去医院扮演“孝媳”,而是走廊尽头——那个阳光最好、视野最开阔的露台。
露台的玻璃门被我轻轻推开,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扑面而来。
我拉过那把舒适的藤编躺椅,坐了上去,调整到一个最惬意的姿势。
藤椅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在欢迎一个久违的访客。
楼下,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达到了顶点,接着是车门开关的砰砰声,杂乱的脚步声和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声渐渐远去,最终被别墅厚重的大门隔绝在外。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端起那杯甜得发腻的香芋奶茶,满足地喝了一大口。
浓郁的香精味在舌尖蔓延,带着一种廉价的、却无比真实的愉悦感。
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别墅里那股腐朽的寒意。
真好。
12
手机在卫衣宽大的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打破了露台上的宁静。我慢悠悠地掏出来,屏幕亮起,是一条银行发来的入账短信通知。
看着那串代表着我仅存“私房钱”此刻安好无损的数字,我微微弯起了嘴角。
风暴眼里的宁静,弥足珍贵。
顾明轩是深夜回来的。
别墅里一片死寂,只有他沉重的、带着一身寒气和浓重烟酒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像一头疲惫而暴躁的困兽。
我正蜷在客厅那张最宽大柔软的沙发里,身上搭着一条柔软的羊绒毯。
面前的超大屏电视上,播放着一部节奏缓慢的文艺片,光影明明灭灭,映着我平静的脸。
茶几上,散落着几包撕开的薯片袋子,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插着吸管的冰可乐。
空气里弥漫着油炸食品的咸香和碳酸饮料的甜腻气息。
顾明轩的脚步在沙发前猛地停住。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浓烈的烟草味和劣质酒精的气味混合着,扑面而来,熏得人皱眉。
他大概刚从医院回来,或者刚从某个借酒浇愁的应酬场上下来,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扯开了,头发凌乱,眼白里布满了狰狞的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戾气。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先是扫过电视屏幕上那无关痛痒的画面,然后落在茶几上那堆垃圾食品上。
最后,死死地钉在我身上——我身上那件洗得发旧的卫衣,我光着的脚丫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我嘴角甚至可能还沾着一点薯片的碎屑。
一种被彻底藐视、被彻底背叛的狂怒,瞬间点燃了他眼中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
“苏晚!”他猛地低吼出声,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裹着滔天的恨意,“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
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几步就跨到沙发前,巨大的阴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倾轧下来。
顾明轩猛地俯身,一只滚烫的、带着汗湿和烟味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狠狠地、猝不及防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力道之大,瞬间剥夺了我的呼吸!
“呃!”喉咙被挤压的剧痛和窒息感让我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却被死死地按在沙发靠背上。
顾明轩的脸凑得极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混杂着不解、愤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恐惧:
“说话啊!哑巴了?!以前那个苏晚呢?那个每天五点起来熬粥、替雨菲擦屁股、为了我的公司能低声下气去求人的苏晚呢?!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顾明轩的手指还在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剧烈的疼痛伴随着缺氧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
他的唾沫星子喷溅到我的脸上,带着浓重的酒臭:“
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嗯?!垃圾!废物!我妈在医院抢救!你在这里看电视吃薯片?!雨菲被人逼债快逼疯了!你袖手旁观?!公司!我的公司马上就要完了!你他妈就眼睁睁看着?!”
他越说越激动,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扭曲到了极致: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苏晚!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毁了顾家?!毁了我?!”
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空,眼前开始出现黑白的噪点,耳朵里嗡嗡作响。但奇怪的是,预想中的恐惧并没有淹没我。
相反,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明,在窒息的痛苦中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
就是现在。
在他被愤怒彻底吞噬、完全失去警惕的这一刻。
我被他死死掐住、无法动弹的右手,一直藏在羊绒毯下的手里,正握着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我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
在他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中,在他滚烫的呼吸喷在我脸上的瞬间,我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和意志,将藏在毯子下的右手拇指,极其轻微地、却无比精准地,向上一划!
手机屏幕的解锁图案瞬间完成。
然后,我毫不犹豫地、用指甲重重地戳向了屏幕上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猩红色的直播APP图标!
13
几乎是图标被点亮的同一瞬间——
“滴!”
一声清脆的、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手机屏幕上方,一个小小的摄像头标志瞬间亮起,旁边显示着:【直播中…】。
顾明轩那充满戾气的咆哮声,他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满是汗水和狰狞的脸,他那只青筋暴起、死死掐着我脖子的手…所有这一切,都通过手机的前置摄像头,被忠实地、高清地、毫无保留地推送了出去!
我甚至能感觉到手机因为瞬间涌入的巨大流量而微微发烫。
顾明轩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那道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和手机屏幕骤然亮起的光芒猛地刺了一下。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疯狂的火焰瞬间凝固,然后被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惊愕所取代。
顾明轩下意识地、极其僵硬地、一点点地转动眼珠,看向我藏在毯子下的手,看向那部亮着屏幕、显示着【直播中…】的手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掐着我脖子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瞬。新鲜的空气猛地涌入我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
我抓住这短暂的间隙,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被掐得生疼的脖子努力后仰,拉开一点距离,让摄像头能更清晰地捕捉到顾明轩此刻那张惊愕、茫然、渐渐被一种灭顶的恐慌所吞噬的脸。
然后,我对着屏幕,对着那瞬间涌入直播间的、可能成千上万的陌生观众,扯开一个极其艰难、却充满了冰冷嘲讽和报复快意的笑容。
我的声音因为喉咙的剧痛而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直播间:
“家…家人们…快看…新鲜出炉的…家暴男…破…破防现场…”
“真…真…精彩啊…”
顾明轩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他脸上所有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死人般的惨白。
那只掐着我脖子的手,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灼伤,猛地、触电般地弹开!
“你…你…”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身体晃了晃,死死盯着我手里的手机屏幕,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魔鬼。
他的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巨大的、毁灭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窒息。
直播间里,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卧槽?????????】
【我他妈看到了什么?!掐脖子?!这是谋杀未遂?!】
【顾明轩?!是顾氏集团那个太子爷顾明轩?!他不是宠妻人设吗?!】
【人设崩塌现场直播?!刺激!!!】
【报警!快报警啊!主播你没事吧?!】
【录屏了录屏了!热搜预定!】
【渣男去死!】
【这女的谁啊?声音好惨…快打110啊!】
手机屏幕瞬间被海啸般涌来的弹幕彻底淹没,各种震惊、愤怒、催促报警的字符疯狂滚动,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直播间的人数,如同坐上了火箭,从最初的零星几个,瞬间飙升到一个恐怖的数字,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跳动上涨!
别墅死寂的空气被无形的声浪彻底撕裂。
顾明轩惨白着脸,死死盯着那疯狂滚动的屏幕,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剧烈地晃了一下。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被血丝彻底覆盖的眼睛,死死地、带着一种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怨毒,钉在我脸上。
“苏晚!你——!”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似乎想扑过来抢夺手机。
我早有防备,在他动作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沙发另一侧滚去,同时嘶哑地对着手机大喊:“他还要抢手机!家人们!帮我录屏!保存证据!”
这一声喊,如同火上浇油。弹幕瞬间被【保护主播!】、【渣男还敢行凶?】、【已录屏!已报警!】彻底刷屏。
顾明轩扑过来的动作僵在半空,看着那满屏的声讨和“已报警”的字眼,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绝望。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再也不是那个他可以随意掌控、揉捏的苏晚了。
他踉跄着后退,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完了…全完了…”
14
就在这时——
“叮咚!叮咚!叮咚!”
别墅的门铃声,如同催命的丧钟,急促而尖锐地响了起来!穿透了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紧接着,是更加沉重、更加不容抗拒的敲门声!
“砰砰砰!砰砰砰!”
“开门!警察!”
威严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了进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力量。
顾明轩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整个人彻底僵在原地,面如死灰。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怨毒,有恐惧,有难以置信,最终都化为了彻底的崩溃。
我靠在沙发角落,大口地喘着气,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异常清晰。
我一手捂着脖子,一手却稳稳地举着那部如同利剑般的手机,镜头依然对准着顾明轩那张彻底垮掉的脸。
屏幕上,弹幕还在疯狂地刷着【警察来了!大快人心!】、【主播挺住!】、【顾明轩人设崩塌!#顾氏集团太子爷家暴#话题刷起来!】。
直播间的热度,已经冲上了平台实时榜的第一位,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爆炸形状的“爆”字。
我扯了扯疼痛的嘴角,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极其虚弱、却又无比冰冷的笑容。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一句:
“看,戏台塌了。”
警察的敲门声还在持续,如同最后的审判鼓点。
我正准备放下手机去开门,掌心却再次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不是直播平台的提示,也不是警方的催促。
是一条新短信。
我垂下眼睑,屏幕的光映亮我苍白的脸和脖子上刺目的红痕。
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信息只有一行字,简洁得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这混乱夜晚的最后一丝虚假:
【姐姐,你摆烂的样子,真好看。——林薇薇】
更新时间:2025-07-07 10:2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