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剪美男头发通过合欢派考核
重生修仙界,我成了颜国最咸鱼的公主。
被甩来合欢派终极考题:
一年内剪三名绝色男子头发。
>我揣着假麻药和削铁匕首就出门了。
摄政王沐浴时,我翻窗递剪刀:
“兄台,借点头发江湖救急?”
留影石怼着他精壮胸膛狂拍,临走还给人浴桶加热水。
他捏着我那缕断发冷笑:“查,这丫头和颜国太子的关系。”
司法部长喂我荔枝时,我反手剪了他鬓发。
1
意识像沉在冰冷深海的巨石,被一股蛮力骤然拽出水面。
颜欢猛地睁开眼,刺目的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眸子。眼前不是她那个堆满泡面桶和手办、散发着淡淡霉味的小出租屋,而是一片极其宽广的汉白玉广场。
广场尽头,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牌楼,非金非玉,材质温润,流转着淡淡的霞光。牌楼正中,三个古意盎然的篆字龙飞凤舞——合欢派。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甜香,混杂着草木的清新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让人心跳微微加速的暖意。
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尖触及细腻温润的皮肤,带着年轻身体特有的饱满弹性。
一段不属于她的、属于“颜欢”的二十年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灌入脑海。
颜国,三公主。女王颜凤仪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两个宠她无度的哥哥。
颜国旧制,唯女儿可承王位。可她这个正主儿,偏偏对那象征至高权力的冰冷宝座毫无兴趣,只想躺平做一条无忧无虑的富贵咸鱼。
女王娘亲拗不过她,又忧心她未来,只得退而求其次,在两个儿子中挑选继承人,同时将她塞给了自己那创立了合欢派、行事不羁的二姐颜玉。
女王原话是:“修仙也好,混个门派也罢,娘亲百年之后,你总得有个依仗,别让人欺负了去。”
于是,她就在二姨颜玉的合欢派里,心安理得地混吃等死。
合欢派,顾名思义,讲究阴阳调和,双修互助。门中弟子,无论男女,皆容貌出众(二姨颜玉是个资深颜控),所习庞杂,音律、丹药、体术皆有涉猎。
可惜,原主资质懒散,在二姨恨铁不成钢的督促下,十几年光阴只勉强练就了一身还算凑合的轻功,一门时灵时不灵的点穴手法,外加一本合欢派入门心法——练了,但练得极其敷衍。
直到今日,二十岁生辰刚过,前世那个被甲方折磨到深夜猝死的社畜记忆猛地苏醒,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轰然对撞。
“啧……” 颜欢忍不住低低呻吟一声,捏了捏眉心,感觉脑子有点涨,
“合欢派?轻功?点穴?这配置……怎么那么像白展堂?” 她小声嘀咕着前世的梗,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广场上人声鼎沸。年轻的男女弟子们三五成群,或兴奋,或紧张,都在谈论着即将开始的“大考”。
这考试在合欢派地位极高,类似前世的高考,是决定弟子能否继续留在门派深造的关键门槛。考不过?卷铺盖走人。
颜欢混在人群里,看着前方悬浮在半空、由灵力驱动的巨大光幕上不断刷新的复杂题目,只觉得一阵阵眩晕。
“论‘九转回春丹’中‘冰魄草’与‘赤阳果’药性对冲时的十七种调和手法及其灵力微操要点……”
“以宫商角徵羽五音为基础,构建一个小型幻境困阵,需阐述其灵力节点分布及情绪引导共振原理……”
“请结合《合欢阴阳引》第三篇心法,详述如何在双修过程中引导对方灵力运行,突破‘玉枕关’瓶颈,并列举三种可能出现的灵力反噬情况及应对预案……”
颜欢:“……”
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无异于天书。她感觉自己的咸鱼之魂在瑟瑟发抖,只想立刻躺回自己那张铺着柔软云锦被的大床。
“颜欢!” 一个带着点慵懒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颜欢头皮一麻,条件反射地挺直了腰板,挤出个讨好的笑容,慢慢转过身:“二姨……”
来人正是颜玉。岁月似乎格外偏爱这位合欢派的创始人,一身绯红广袖流仙裙,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阅尽千帆的成熟风韵与不经意的媚态。
她身姿袅娜地走到颜欢面前,丹凤眼上下一扫,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指灵魂深处那点懒骨头。
“哟,还知道我是你二姨?” 颜玉红唇微勾,似笑非笑,“怎么,盯着考题,是打算现场顿悟,给二姨我长点脸面?”
颜欢干笑两声,试图蒙混过关:“嘿嘿,二姨,您看我这……”
“行了,别跟我这打马虎眼。” 颜玉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葱白的手指一抬,指尖萦绕着一缕粉色的柔和光芒。
光芒散去,露出一块鸽子蛋大小、通体莹润的白色石头,以及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淡淡甜香的玉瓶。
“喏,” 颜玉将石头和玉瓶塞进颜欢手里,“你的‘考题’。别指望跟别人一样找什么‘有情人’,就你这榆木疙瘩脑袋,情丝怕是还没长出来。
简单点,一年之内,给我弄来三名‘绝色’男子的头发。头发得是带着发根、新鲜剪下的,用这‘留影石’记录下他们完整的正脸,证明其‘绝色’身份。
做得到,算你过关,继续在我这儿混日子。做不到——” 颜玉拖长了调子,眼神陡然变得严肃,
“麻溜地滚回颜都,准备接你娘的王位,当你的女王去!”
女王!颜欢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母王案头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大臣们唾沫横飞的争执,还有各种繁琐的宫廷礼仪……那简直比前世被甲方连环夺命call修改方案还要恐怖一万倍!
“别!二姨!我考!我这就去!” 颜欢一把攥紧了留影石和小玉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就是几根头发嘛!包在我身上!”
颜玉看着她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嗤笑一声,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偏生是个笨肚肠!白瞎了我合欢派的心法!真是暴殄天物!滚吧,看着你就来气!记住,一年!”
颜欢如蒙大赦,抱着东西转身就跑,生怕二姨反悔。她没看到,在她转身后,颜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对着广场边缘一处不起眼的阴影微微颔首。
阴影里,一个挺拔如松、气息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玄衣青年——安素,宰相之子,女王为颜欢选定的未来三夫之一,亦是她的暗卫首领——无声地垂下眼帘,表示收到指令。
颜玉无声地动了动嘴唇,用的是传音秘术:“看着她,护着她,但不到生死关头,不许现身。让她吃点苦头,长长心眼。”
阴影中的安素身形微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恢复沉寂。
颜欢一溜烟跑回自己在合欢派山门附近的精致小院,心还在砰砰直跳。刚坐下喘口气,院门就被敲响了。
“欢欢!欢欢快开门!是我!” 一个清脆活泼的女声传来。
是她合欢派里关系最好的闺蜜,音修林月儿。林月儿一阵风似的卷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又神秘兮兮的表情,不由分说又塞给她一个更小的青色瓷瓶。
“给!拿着!‘醉春风’!我师父新炼的,药效霸道得很!别说人了,一头壮年的铁甲犀牛闻一下也得睡上三天!”
林月儿压低声音,一脸“你懂的”表情,
“二长老给你的任务肯定刁钻!带着防身!万一……嘿嘿,遇到那种油盐不进、死活不配合的绝色,用这个!保证手到擒来!”
颜欢握着手里这瓶“强力武器”,安全感瞬间飙升:“月儿!你真是我的及时雨!”
送走林月儿,颜欢开始整理行装。刚收拾好,院门又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她的太子大哥颜黎。颜黎一身素雅常服,眉宇间带着处理政务留下的些许疲惫,但看向妹妹的眼神依旧温柔宠溺。
“听说二姨给你派了任务?要出远门?” 颜黎将一个狭长的、触手冰凉的黑檀木盒放在桌上,语气是藏不住的担忧,
“外面不比家里,人心难测。这个你拿着。”
他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柄匕首。匕首的鞘和柄都朴实无华,通体乌黑。颜黎握住刀柄,轻轻一抽。
“噌——”
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响起,仿佛寒潭破冰。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寒光骤然迸发,室内的温度似乎都随之下降了几分。
刀身狭长,薄如蝉翼,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玄铁之色,表面却流转着千年寒冰般的凛冽光泽。
“寒冰玄铁所铸,削铁如泥。” 颜黎将匕首郑重地放回颜欢手中,眼神严肃,
“欢儿,记住,利器伤人也易伤己。大哥只愿你用它自保,不到万不得已,莫要妄动。遇事……多想想,别冲动。”
颜欢感受着匕首上传来的冰冷沉甸,以及大哥话语中沉甸甸的关切,鼻头微微一酸,用力点头:“嗯!我知道的,大哥放心!”
2
送走了千叮万嘱的大哥,颜欢终于背起行囊,踏上了“集发”之旅。
她刻意避开了繁华的颜都方向,选择了风景秀美的南方。名义上是执行任务,实则是抱着公费旅游的心态,一路游山玩水,优哉游哉。
合欢派位于灵气充裕的仙山福地,门中弟子无一不是俊男美女。
更遑论她从小看着自家两个容貌气质俱是顶尖的兄长长大,身边还有个俊朗沉稳、默默守护的安素。这眼界,早就被养刁了。
一路行来,城镇乡村,熙熙攘攘。颜欢起初还兴致勃勃,拿着留影石四处张望,试图发现目标。
可看来看去,总觉得满大街都是普通人。偶尔有几个皮相尚可的,在她挑剔的眼光里,也总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
“唉……” 坐在一家临湖茶馆的二层,颜欢托着腮,望着楼下街道上的人流,长长叹了口气。她面前摆着精致的茶点,却没什么胃口。
“这任务……也太难为人了。绝色?哪有那么多绝色让我随便剪头发啊?”
她小声抱怨着,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腰间那个装着“强力麻醉散”醉春风的青色小瓶。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侧脸轮廓,肌肤细腻得如上好的白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副容貌,即使是在美人如云的合欢派,也是顶尖的存在。只是此刻,这绝色的脸上满是咸鱼的忧愁和懈怠。
“算了算了,” 她自我安慰道,“反正有一年呢!实在不行……大不了回去继承王位嘛!大哥二哥肯定能帮我的!开摆开摆!”
她用力点点头,仿佛说服了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决定暂时放过自己。
几日后,她晃悠到了以风光旖旎著称的南湖。
时值初夏,南湖烟波浩渺,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湖岸杨柳依依,游人如织。画舫轻舟在湖面穿梭,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传来,好一派人间盛景。
颜欢租了一条小船,在湖心随波荡漾。她学着周围文雅人士的样子,点了一碗当地有名的藕粉。
晶莹剔透的藕粉盛在青瓷碗里,撒着金黄的桂花糖和几粒枸杞,煞是好看。
她又买了几串湖边小摊上烤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的鱿鱼须,毫无形象地一手端着藕粉,一手拿着烤串,吃得心满意足。
就在她吸溜着滑嫩的藕粉,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岸边熙攘的人群时,一道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帘。
岸边一处临湖的观景亭中,一个男子凭栏而立。
他穿着一身看似朴素、实则用料极为考究的月白长衫,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烟灰色纱衣。
身姿挺拔如孤峰青松,仅仅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度,将周围喧嚣的人潮都隔离开来。
最抓人的是他的脸。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刀削斧凿,唇线清晰而略显凉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古井,纯粹的黑色,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沉静得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手中拿着一柄合拢的逍遥扇,扇骨似乎是某种温润的白玉,更衬得那指节分明的手修长有力。
黑发如墨,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其余随意披散在肩背。
湖风吹过,拂起他几缕发丝和宽大的袖袍,飘然欲仙。
颜欢看得呆住了,手里的藕粉碗差点掉进湖里。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瞬间冲散了之前的咸鱼心态。
“绝色!货真价实的绝色!第一个目标!” 她眼睛放光,像饿了三天的猫终于发现了小鱼干。
赶紧手忙脚乱地放下藕粉碗和烤串,从怀里掏出那枚莹润的留影石,对着亭中男子,小心翼翼地注入一丝灵力。
留影石微微发热,表面流光一闪而逝,清晰地记录下了那男子的正面影像。
3
“搞定!锁定目标!” 颜欢兴奋地低语,小心收起留影石,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月白身影,看着他离开观景亭,沿着湖岸,不疾不徐地走向湖边最豪华的那家客栈——“云水居”。
夜幕很快降临,南湖褪去了白日的喧闹,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月光与水汽之中。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过云水居高大的后墙,轻盈地落在庭院里。黑影正是颜欢。
她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夜行衣,衬得身姿更加纤细玲珑。脸上蒙着一块同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亮的眸子。
她伏在墙角阴影里,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白天她已踩好点,确认那位绝色公子住在客栈最高层、最靠湖景的“天字甲号”上房。
“呼……冷静,颜欢!轻功是你强项!就剪几根头发而已!有‘醉春风’在手,怕什么!”
她给自己打着气,深吸一口气,足尖在青石地面一点,身体如一片失去重量的羽毛,沿着客栈外壁光滑的木柱和雕花窗棂,几个无声的纵跃,便轻盈地落在了天字甲号房那扇微微支开的雕花木窗外。
她小心翼翼地将眼睛凑近窗缝,借着房内明亮的烛光向内窥视。
只一眼,她浑身血液“轰”地一下冲上头顶,脸颊瞬间滚烫,几乎要惊叫出声,又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房间内水汽氤氲。
一个巨大的、足以容纳数人的紫檀木浴桶摆在中央。而她的目标,那位白天惊鸿一瞥、气度非凡的绝色公子,此刻正慵懒地浸在浴桶之中!
清澈的水面堪堪漫过他紧实流畅的胸膛,水珠顺着他线条优美的颈项、宽阔的肩膀和壁垒分明的肌肉缓缓滑落。
湿透的黑发有几缕黏在他轮廓分明的脸颊和颈侧,烛光跳跃,在他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氤氲的水汽柔和了他白日里略显冷峻的轮廓,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魅惑。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颜欢脑子里警铃大作,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下意识地就想缩回去,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现场。
“不行!” 另一个声音立刻在她心底尖叫起来,
“颜欢!这可是你撞了大运才遇到的第一个绝色!错过了这个,下一个在哪里?
什么时候?难道你想回去当女王批奏折吗?!”
想到那堆积如山的奏章和无休无止的朝会,颜欢狠狠一咬牙,硬生生止住了后退的脚步。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窗户,面朝外,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快要爆炸的心跳和脸上的高热。
“对不起了公子!江湖救急!我真不是坏人!就借你几根头发!” 她在心里疯狂道歉,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心一横,眼一闭!颜欢猛地推开虚掩的窗户,身形如一道黑色闪电,迅捷无比地窜了进去,落地无声。
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浴桶的方向,凭借着白天观察到的方位和感觉,身体比思维更快,右手并指如电,带着一丝微弱的灵力,朝着记忆中浴桶中人颈后一处穴位急点而去!
“定!”
她低喝一声,声音带着点颤。
指尖传来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对?
不像是点中了穴位该有的那种滞涩感,反而像是点在了坚韧无比的牛皮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滑腻(水珠)?她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点慌。
“不管了!还有后手!” 颜欢强行压下慌乱,左手飞快地从腰间摸出那个青色小瓶——闺蜜林月儿给的“强力麻醉散醉春风”。
她拔开瓶塞,看也不看,手腕一抖,将瓶子里小半瓶无色无味的液体朝着浴桶方向猛地一泼!
做完这一切,她才敢飞快地转过身,拱手弯腰,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公子见谅!小女子绝无恶意!实乃师门严命所迫,需借公子青丝一缕以证任务!冒犯之处,万望海涵!此乃赔礼,聊表歉意!”
说着,她飞快地从腰间锦囊里摸出三枚沉甸甸、金光闪闪的钱币——不是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而是她认为最保值的金子——看也不看,就丢在了浴桶旁边的光洁地板上。
金币落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颜欢才敢抬起眼皮,紧张地看向浴桶中的男子。
只见那男子背靠着桶壁,头颅微微后仰,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薄唇紧抿,似乎真的被她的“点穴”和“强力麻醉散”制住了,一动不动。
“呼……吓死我了……” 颜欢大大松了口气,拍了拍剧烈起伏的胸口,
“二姨教的点穴手法果然时灵时不灵,还好月儿的药够猛!谢天谢地!”
她不敢耽搁,立刻再次掏出那枚留影石,注入灵力。
留影石亮起柔和的微光,她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将男子那张即使闭着眼也俊美得令人屏息的脸庞清晰地记录在留影石中。
记录完毕,她收起留影石。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步骤——取头发!
她走到浴桶边,看着男子湿漉漉披散在桶沿外的如墨长发,心跳又不争气地加速了。
氤氲的热气和男子身上清冽又带着一丝水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强迫自己忽略眼前近在咫尺的、极具冲击力的男性躯体,目光只专注地盯着那一缕缕乌黑的发丝。
她屏住呼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极其轻柔小心地,尽量不去触碰男子的皮肤,捻起了靠近发梢、浸在水面外的一小缕头发。触手微凉,光滑柔韧。
“颜黎给的刀,可千万别掉链子……” 她心里默念着,右手摸向腰间,抽出了太子颜黎给她的那柄寒冰玄铁匕首。
“噌——”
清冷的刀锋在烛光下划过一道慑人的寒芒。颜欢一手小心地捏着那缕头发,一手握着匕首,试探性地、极其轻微地用那锋利无比的刀刃去切割发丝。
然而,她太紧张了。手抖得厉害。寒冰玄铁的锋锐远超她的想象。
那刀刃只是轻轻擦过发丝,尚未真正用力,就听“嗤”一声轻响,一缕断发飘落。与此同时,那森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她捏着头发的手指指腹滑了下去!
“啊!” 颜欢吓得低呼一声,猛地缩手。指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刺痛,低头一看,指腹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极细的红痕,差一点就要见血!
就在她惊呼缩手的刹那,浴桶中一直“昏迷”的男子,那浓密的长睫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搭在桶沿边的手指也瞬间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一股凌厉的气息在他周身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颜欢惊魂未定,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她看着飘落在桶沿边的那一小截乌黑的断发,又看看自己差点遭殃的手指,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大哥这刀也太快了!
不过……总算拿到手了!”
她赶紧弯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截断发,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迅速放进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玉盒里收好。
任务完成!颜欢长舒一口气,感觉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她看了一眼浴桶中依旧“昏迷”的男子,又看了看那半桶水。水似乎已经有些凉了。
“泡这么久凉水,别感冒了……” 她嘀咕了一句,纯粹是出于前世养成的习惯性关切。
目光一扫,看到旁边小几上放着一个铜壶,壶嘴还微微冒着热气,显然是新送来的热水。
她走过去,拎起铜壶。壶身很沉,她双手并用,有些吃力地拎到浴桶边。
桶里的男子依旧闭着眼,但呼吸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凝滞。
颜欢没想太多,也没力气把水举高,就直接将壶嘴对准浴桶边缘,倾斜壶身。
“哗啦——”
一股滚烫的热流倾泻而下!大部分热水直接浇在了浴桶边缘的木壁上,发出“滋啦”的声响,蒸腾起一片白雾。
但仍有小股滚烫的水花,不可避免地溅射出来,有几滴正溅在男子搭在桶沿的小臂上!
“唔……” 一声极其压抑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闷哼。
颜欢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铜壶扔了。她赶紧放下壶,紧张地看向男子。
只见男子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仿佛在极力忍耐着痛苦,但依旧没有“醒”来。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没烫着吧?” 颜欢慌了,下意识地道歉,凑近去看他的手臂。那结实的小臂上,被热水溅到的地方迅速泛起了几小块明显的红痕。
“完了完了,好心办坏事……” 颜欢懊恼地跺了跺脚,看着男子手臂上的红痕,又看看他依旧“昏迷”的脸,心虚又愧疚。
她手忙脚乱地环顾四周,发现旁边架子上搭着干净的布巾。
她赶紧抽了一条,沾了点旁边凉水盆里的冷水,叠成小块,然后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用布巾的一角,飞快地、蜻蜓点水般在那几块红痕上按了按,试图给他降降温。
做完这一切,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脸颊再次烧了起来。
她再也不敢停留,对着浴桶方向又胡乱地拱了拱手:“公子,对不住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多担待!后会……无期!”
说完,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扑向窗口,轻盈地翻了出去,瞬间融入外面的夜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那扇窗棂轻微的碰撞声彻底消失在夜风里,浴桶中一直“昏迷”的男子,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此刻哪里还有半分迷茫?里面清明锐利,甚至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
他低头,看向自己小臂上那几块明显的红痕,又抬手,捻起一缕垂在胸前的湿发——那里明显少了一小截,断口整齐,正是寒冰玄铁留下的痕迹。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被那冒冒失失的丫头用湿布巾按过的红痕处,指尖传来一丝灼痛,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点痒意的怪异感觉。
“呵……” 一声低沉的轻笑从他喉间溢出,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他抬起手臂,看着那几块红痕,又看了看地上那三枚在烛光下闪烁着诱人光泽、却显得格外突兀的金币,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颜黎……”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白天在湖心船上,那丫头得手后嘀咕的“颜黎给的刀还真好用”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颜国太子……这莽撞又有点意思的丫头,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懒洋洋地靠回桶壁,任由温水包裹身体,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桶沿,发出笃笃的轻响。
“杨飞。”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房门。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房内角落的阴影里,单膝跪地,气息收敛得如同不存在:“属下在。”
浴桶中的男子——郝国摄政王杨涛,抬起手,捻起一缕自己的断发,在指尖漫不经心地缠绕着。
烛光映着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一半在光下显得深刻,一半隐在暗影里,眸光幽深难测。
“去查查,” 杨涛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刚才那个丫头,跟颜国太子颜黎,是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整齐的断口,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拿了本王的头发,还想跑?呵。”
跪在阴影中的护卫杨飞,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家主人语气中那不同寻常的、近乎愉悦的尾音。
他微微抬眼,借着烛光,甚至看到主人向来冷硬的唇角似乎弯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杨飞心头猛地一跳,立刻垂下头,恭敬应道:“是!属下即刻去办!” 声音里,不易察觉地带上了几分激动。
多少年了?王爷对女子向来敬而远之,更别提流露出这般……兴趣?他几乎能预见颜都那些盼着摄政王妃的世家们,要掀起怎样的波澜了!
就在杨飞的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消失后,窗外,客栈飞檐斗拱的阴影深处,另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无声地捏紧了拳头。
玄衣的暗卫安素,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他亲眼目睹了全过程——殿下如何“笨拙”地点穴、泼洒那瓶被二长老掉了包、药效近乎于无的“醉春风”,
如何“险之又险”地割下头发,又如何“好心”地给那陌生男子加热水……甚至,还差点烫伤对方!
更让他心头如同被冰锥刺入的是,那男子最后醒来的眼神,以及那声低沉的轻笑和命令。
那绝不是一个被冒犯、被算计的普通人的反应。那是猎手看到有趣猎物时的目光。
“殿下……” 安素无声地动了动嘴唇,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担忧、焦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酸涩,紧紧缠绕。
他默默地看着那扇已经恢复平静的窗户,仿佛还能看到那个纤细身影消失的方向。
守护她的职责沉甸甸地压在肩上,可女王和二长老的命令,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死死钉在这片阴影里。
不到生死关头,不得现身。
夜风带着南湖的水汽拂过,微凉。安素的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4
得了杨涛那一小缕头发,颜欢简直像揣了个价值连城的宝贝。玉盒贴身收着,隔一会儿就忍不住摸一摸,确认还在,心里那点小得意就咕嘟咕嘟往外冒。
“首战告捷!我就说嘛,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她坐在南湖通往燕国官道的马车上,掀着帘子,看外面层峦叠翠,心情好得能飞起来。
什么郝国摄政王,什么浴桶惊魂,早被她选择性抛到脑后,只剩下任务完成三分之一的轻松感。
她压根儿不知道,那位被她剪了头发、泼了热水、差点烫伤的“苦主”,此刻正优哉游哉地坐在离她车队后方不远不近的另一辆不起眼青布马车里。
杨涛面前的小几上,摊开着一份墨迹尚新的密报。上面详详细细地写着颜国三公主颜欢的生平——从襁褓中被宠上天,到死活不肯继承王位被塞进合欢派混日子,
再到她那位二姨颜玉长老给她量身定做的“绝色头发”任务……事无巨细,连她大哥颜黎送她那柄寒冰玄铁匕首的来历都写得清清楚楚。
杨涛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颗还带着热气的糖炒栗子,慢条斯理地剥开金黄的壳,露出里面饱满的栗肉。
他看着密报上“生性懒散”、“资质平平”、“尤喜游山玩水”等字眼,再想起那晚她笨拙地点穴、紧张地割发、最后还傻乎乎给自己加热水的样子,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有点意思。”他低声自语,将栗肉丢进嘴里,目光投向马车前方,仿佛能穿透车壁,看到那个正为“首战告捷”而雀跃的纤细身影。
“跟着她,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淡淡吩咐。
车辕上,如同影子般的护卫杨飞无声颔首,眼底是压不住的兴奋。王爷这兴致,前所未有啊!
颜欢对此浑然不觉。她一路招猫逗狗,兴致勃勃。南湖的藕粉鲜甜,她就连吃三天;路遇瀑布飞湍,她顶着漫天水雾也要凑近了看彩虹;
进了燕国地界,更被街市上琳琅满目的小吃勾得走不动道。喷香的烤鸭,金黄油亮,她抱着荷叶包啃得满嘴流油;
酸甜的冰糖葫芦,裹着晶莹的糖壳,她一口气能炫三串;还有那热气腾腾的蟹黄汤包,吸一口鲜掉眉毛……
每当她吃得眉眼弯弯,总有一道目光隔着人群,带着点探究和不易察觉的笑意,落在她身上。
杨涛成了她最忠实的“美食追随者”,她吃什么,隔不了多久,他面前必定也会出现一份。
自然,颜欢那惹眼的容貌,在相对民风开放的燕国街头,也引来不少或直白或含蓄的搭讪。
有吟诗作对试图展露才华的书生,有豪爽邀请同游的江湖客,更有胆大者直接上前询问芳名。
颜欢打着把绘着翠竹的素面油纸伞,正对着一摊刚出炉的梅花糕流口水,一个穿着锦袍、摇着折扇的公子哥儿就凑了上来,眼神黏腻:“这位姑娘……”
话音未落,那公子哥儿脚下不知怎地一滑,“哎哟”一声,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摔进了旁边卖鱼的水盆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惹得周围哄笑一片。颜欢吓了一跳,赶紧退开两步,不明所以。
不远处茶摊上,杨涛慢悠悠地呷了口龙井茶,指尖残留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波动。他身侧,刚刚“路过”公子哥儿身边的安素,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将一枚小石子随意踢进路边沟渠,仿佛只是掸了掸衣角的灰尘。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者深沉玩味,一者冰冷戒备,无形的火花噼啪一闪,又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
保护她,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底线。至于方式?各凭本事。
5
颜欢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燕国三年一度的殿试放榜之日,探花郎我来了~。
她打着“拜访远房亲戚”的旗号,凭着颜国公主的身份,顺利进了戒备森严的皇宫。
燕国老国王论起来是她母王隔了不知多少房的表兄,见了粉雕玉琢、眼神灵动的小公主,倒也亲切,特意允她在偏殿观礼。
金銮殿外,新科进士们身着红袍,鱼贯而入。
颜欢扒着雕花窗棂,眼睛瞪得溜圆,留影石藏在袖中,灵力悄悄运转。
状元是个年近不惑的儒雅大叔,气质不错,但……嗯,年纪大了点。
榜眼倒是年轻,可惜有点……獐头鼠目?
探花郎终于出场了,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确实不负“探花”之名。
颜欢眼睛一亮,留影石悄悄对准。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清越温润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击打玉石,自身侧响起,瞬间攫住了颜欢全部的听觉神经:
“陛下口谕,新科进士入殿觐见——”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字正腔圆,每一个音节都像被精心打磨过,圆润悦耳,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和与不容置疑的权威。
颜欢猛地转头!
只见殿侧回廊下,立着一人。他身着燕国高阶官员特有的深紫色云纹锦袍,腰束玉带,身姿颀长挺拔,如修竹临风。
面庞温润,眉目清朗,鼻梁挺直,唇色是健康的淡绯。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含笑,眼尾微微上挑,流转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通透与温和。
他手持一卷明黄圣旨,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儒雅气度。
绝色!更重要的是——这声音!
颜欢只觉得耳朵一阵酥麻,前世今生加起来的声控之魂在熊熊燃烧!
比起二姨的颜控,她更是个彻头彻尾的声控!这声音,简直是天籁!
留影石瞬间调转方向,灵力不要钱似的注入,将这位紫袍官员的正面影像牢牢刻印下来。
“莲花司司长裴珩,奉旨照料颜国小公主。” 燕国国王笑眯眯地介绍,“欢儿在燕都这段时日,就由裴司长陪你四处走走看看。”
裴珩上前一步,对着颜欢微微躬身行礼,姿态优雅无可挑剔:“臣裴珩,见过小公主殿下。”
那清泉般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温和,“殿下在燕都若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微臣。”
颜欢只觉得心尖儿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痒痒的,又有点晕乎乎的。
她努力维持着公主的仪态,矜持地点点头:“有劳裴司长了。” 心里的小人却在尖叫:啊啊啊!声音太好听了!
第二个目标!近在眼前!头发!头发!
接下来的日子,颜欢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奉旨游玩”。
裴珩这位司法部长(莲花司掌管刑名律法,地位超然),似乎清闲得很,或者说,是得了国王的授意,把陪小公主当成了头等要务。
他带她尝遍燕都美食,尤其是一种金黄多汁、甜香馥郁的“金煌”芒果,还有那冰镇过后、晶莹剔透、果肉如凝脂的荔枝。
水榭凉亭中,裴珩白皙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剥开深红色的荔枝壳,露出里面雪白饱满的果肉,指尖被汁水染上一点晶莹。
“小公主,尝尝我们燕国的甜?” 他将剥好的荔枝递到颜欢面前,笑容温煦,眼神专注。
颜欢其实不太喜欢过于甜腻的东西,但看着那双含笑的、仿佛盛满星光的眼睛,听着那清泉般悦耳的嗓音,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几乎是“啊呜”一口,囫囵吞下那颗冰凉的果子,甜得齁嗓子,还得努力挤出笑容:“嗯…好甜…谢谢裴司长。”
一颗接一颗,颜欢吃得脸颊鼓鼓,感觉自己的血糖在飙升。
裴珩看着她努力吞咽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剥得愈发勤快。
不远处,作为正式随行护卫、终于由暗转明站在廊下的安素,一张俊脸绷得死紧。
他太了解颜欢了,殿下根本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那盘子里堆起来的荔枝壳,每一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看着裴珩那殷勤备至、温柔含笑的侧脸,只觉得一股强烈的酸涩感直冲鼻腔,握着佩剑的手紧了又紧,指节泛白,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颜欢偶尔回头,看见安素脸色铁青,还以为他站久了不舒服,关切地问:
“安素,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中暑了?” 说着,还亲自倒了一杯温热的清茶,递过去,“快喝点水缓缓。”
安素看着递到面前的茶杯,再看看颜欢那双纯粹写着关心的眼睛,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僵硬地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只能闷声闷气地挤出两个字:“谢殿下。”
仰头灌下,那茶水滋味,复杂难言。
裴珩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微弯,不动声色地又剥好一颗荔枝:“殿下真是体恤下属。”
一日公务毕,裴珩入宫复命,顺便提及要陪小公主夜游。
燕国国王捋着短须,看着自己这位向来持重的外甥(裴珩的母亲是国王的堂妹),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哦?又要去陪颜国那位小公主?
看来我们裴司长是觉得,陪美人比审那些枯燥的卷宗有趣得多啊?”
裴珩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奉旨行事,不敢怠慢。”
国王笑得意味深长:“好好好,奉旨行事。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精光,
“欢儿年纪小,又是女孩子,总去些寻常地方怕也无聊。听闻她颇好新奇?不如……带她去‘聆音阁’见识见识?那里今晚有‘飞鸿公子’的剑舞,也算风雅。”
聆音阁?裴珩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那是燕都最有名的“清楼”,并非青楼楚馆,
而是专供男子表演才艺、陪客人饮酒谈诗的高雅场所,其中不乏色艺双绝者。带一国公主去那种地方……国王这心思……
“陛下,这……” 裴珩有些迟疑。
“诶,” 国王摆摆手,“堵不如疏嘛!欢儿好奇心重,与其让她自己偷偷摸摸打听,不如由你堂堂正正带她去开开眼界。
有你在旁,还能出什么岔子?再说了,飞鸿的剑舞确实一绝,不算辱没身份。”
他拍了拍裴珩的肩膀,压低声音,“欢儿那孩子,灵秀可爱,若真能……也是一桩美事嘛。”
裴珩看着自家姨夫那“你懂得”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心中却也有几分异样。
那小姑娘花痴又懵懂的样子……确实有趣。他躬身道:“臣,遵旨。”
6
于是,当裴珩向颜欢提出晚上去“聆音阁”听曲看舞时,颜欢的眼睛“唰”地亮了!
清楼!男子表演才艺的地方!
这不就是修仙界的男团演唱会现场吗?她只在话本里看过描述!
“真的可以去吗?裴司长?” 她兴奋得脸颊泛红,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安素瞬间黑沉如锅底的脸色。
裴珩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心中那点因地点带来的顾虑也消散不少,温声道:
“自然,陛下特意提点,说飞鸿公子的剑舞值得一观。殿下换身轻便些的衣裳即可。”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聆音阁外车水马龙,丝竹管弦之声隐隐透出,带着一种奢靡又风雅的气息。
阁内更是别有洞天。巨大的环形厅堂,中央是一座白玉高台,四周是层层叠叠的雅座与包厢。
空气里弥漫着上等熏香、酒气与脂粉混合的甜腻气息。
此刻台上正有几名容貌清秀的少年郎,或抚琴,或吹箫,乐声悠扬。
台下座无虚席,多是衣着华贵的女客,也有少数男客,或低声谈笑,或专注欣赏。
颜欢穿着裴珩为她准备的一套低调雅致的鹅黄色裙衫,跟着裴珩上了二楼一处视野极佳的雅座。
安素一身护卫劲装,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沉默地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
刚落座,侍者便流水般送上精致点心和时令鲜果。裴珩姿态闲适地拿起一串紫玉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着,晶莹的果肉落入白玉小碟中。
“殿下尝尝这葡萄,是北地快马送来的,还算清甜。” 他将小碟推到颜欢面前。
颜欢的心思全在下面的表演上。此时一曲终了,换上了一群身着劲装的少年,手持未开锋的短剑,随着激昂的鼓点开始舞剑。
动作矫健有力,整齐划一,剑光霍霍,配合着少年们年轻蓬勃的气息,引得台下掌声、喝彩声不断。
“好!” 颜欢看得兴起,也忍不住跟着人群用力鼓掌,小脸激动得通红。
这氛围,这表演,让她恍惚间有种回到前世看偶像团体唱跳舞台的感觉!
她这一鼓掌,身后的安素脸色更难看了。他死死盯着台上那些对着台下女客们展露明朗笑容、甚至偶尔抛个媚眼的少年,只觉得胸口一股无名火在烧。
殿下……殿下竟然对着这些人鼓掌?还笑得那么开心?他握紧了拳,指骨捏得咔咔作响,周身的气压低得让旁边侍奉的侍女都下意识退开了半步。
颜欢无意中回头,正看到安素脸色苍白(气的),额角似乎还有一层薄汗(忍的),眉头紧锁。
“安素?” 颜欢吓了一跳,以为他真不舒服了,连忙拿起桌上刚倒的一杯热茶,递过去,“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快喝点热的!” 她眼神里是真切的担忧。
安素看着那杯递到眼前的茶,再看看颜欢清澈见底、毫无杂质的关心眼神,那股邪火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憋闷、委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僵硬地接过茶杯,指尖碰到颜欢微凉的手指,心尖猛地一颤,耳根的红晕迅速蔓延到脖颈。
“属下……无碍。谢殿下。” 他声音干涩,几乎是梗着脖子将那杯滚烫的茶灌了下去,灼热感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却浇不灭心头的烦乱。
裴珩将安素的窘态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又剥好一颗葡萄,轻轻放在颜欢面前的碟子里,温言道:
“安护卫忠心护主,想必是担心殿下安危,精神紧绷所致。殿下不必过于忧心。” 这话听着是解围,却像一根小刺,精准地扎在安素心上。
就在这时,楼下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身着玄色暗纹锦袍的身影,在几名气息沉凝的随从簇拥下,走了进来。
那人身量极高,肩宽腿长,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尤其那双深邃的黑眸,扫视全场时,如同寒冰利刃,所过之处,喧嚣声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正是杨涛。
他本是尾随颜欢而来,远远见她的马车停在聆音阁外,脸色就沉了下来。
清楼?她竟敢来这种地方?还跟着那个笑得一脸虚伪的裴珩?
他沉着脸进来,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就锁定了二楼雅座里那个鹅黄色的身影。
然后,他看到了她身边的裴珩,看到了裴珩正将剥好的葡萄递给她,看到了她身后那个如同守护兽般、却因为她递茶而红了耳朵的护卫安素……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强烈占有欲和怒意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涌。
他捏紧了手中的折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好,很好。他看中的、剪了他头发的小猫儿,此刻正被两个男人环绕着,在这风月场中,笑得没心没肺。
杨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在侍者诚惶诚恐的引领下,径直走向二楼正对着颜欢雅座方向的另一个包厢。
他撩袍坐下,位置选得刁钻,正好能让他的目光毫无阻碍地穿过珠帘和人影,直直落在颜欢身上。那眼神,锐利,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兴味?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
颜欢正被台上新上场的一位歌者清越的嗓音吸引,忽然觉得后颈莫名一凉,仿佛被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盯上了。
她下意识地顺着那感觉望去,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二楼对面包厢里,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牢牢锁住她的寒潭黑眸!
轰!
颜欢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郝国摄政王!
杨涛!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多少?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吓得手一抖,刚拿起来想吃的葡萄“啪嗒”掉在了桌上,滚了几滚。
裴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对面包厢里那位气势迫人的玄衣男子,以及对方毫不避讳、直射过来的目光时,温润的眸色也微微一凝,随即恢复如常,只是唇边的笑意淡了些许,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一方干净的丝帕,替颜欢擦去溅到指尖的一点葡萄汁水:“殿下当心。”
安素更是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冰冷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杨涛的视线,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滋滋作响。
小小的雅座里,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台下观众的喝彩鼓掌,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噪音。
颜欢僵硬地坐在那里,左边是正给她擦手的、笑容温雅却暗藏锋芒的裴司长,右边是脸色铁青、手按剑柄、醋意与杀意交织的护卫安素。
而正前方,隔着喧嚣的人潮,是那个被她剪了头发、此刻正用能冻死人的目光盯着她的郝国摄政王杨涛!
三个男人,三种截然不同的气场,却在此刻,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漩涡。
颜欢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冷汗涔涔,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7
酒气混着暖情香直冲脑门,颜欢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像踩着棉花。她原本打定主意装醉脱身,逃离那令人窒息的三人修罗场,于是接过裴珩递来的果酒便猛灌了几杯。
谁料那酒入口清甜,后劲却如烈火燎原,更要命的是——里面还掺了东西!
“唔……” 她眼前裴珩那张温润俊美的脸开始模糊重影,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裴珩眼疾手快,长臂一伸,稳稳将人揽入怀中。少女温软的身躯带着滚烫的温度贴上来,发间淡淡的馨香混着酒气钻入鼻端。他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收紧手臂。
“殿下?” 他低头轻唤,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安素脸色剧变,一步上前就要抢人:
“裴司长!请把殿下交给属下!”
他目光如刀,扫向裴珩揽在颜欢腰间的手臂,只觉得碍眼至极。
裴珩抱着颜欢的手臂纹丝不动,面上依旧是那副温雅从容的模样,眼神却沉静锐利地迎上安素:
“安护卫,殿下醉得厉害,此刻不宜挪动颠簸。此地人多眼杂,裴某送殿下回房更为妥当。” 他刻意加重了“送殿下回房”几个字。
就在两人僵持,空气中火花四溅之时,一个身着内侍服饰的人影快步走到杨涛面前,
恭敬行礼,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的人听清:“摄政王殿下,陛下有要事相商,请您移步御书房。” 时机掐得恰到好处。
杨涛坐在包厢中,指间的白玉酒杯已被他捏出一道细微的裂痕。
他看着裴珩将颜欢打横抱起,看着安素那副恨不得杀人的表情,再听着这明显是调虎离山的“要事”,眸底寒冰凝结,怒极反笑。
好一个燕国国王!好一个“有心撮合”!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传旨的内侍,又深深看了一眼被裴珩抱在怀里、人事不省的颜欢,最终只是从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凛冽寒意的冷哼。
他拂袖起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冷风,头也不回地跟着内侍离去,留下一个压迫感十足的冰冷背影。
安素眼睁睁看着裴珩抱着颜欢,在侍女的引领下,畅通无阻地走向聆音阁后方的精致客院。
他牙关紧咬,几次欲冲上前,可看到颜欢在裴珩臂弯里微微蹙眉、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的模样,又硬生生忍住了。投鼠忌器!
他怕惊扰了她,更怕强行抢夺会伤着她。只能如同一头被激怒却又无可奈何的困兽,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沉默而焦灼地跟在后面。
客院雅致清幽。裴珩将颜欢轻轻放在铺着柔软锦被的床榻上。少女双颊酡红,呼吸灼热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那暖情酒的后劲和药力彻底发作了。
“水……” 颜欢无意识地呢喃,难受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裴珩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扶起她,喂她喝下些许。清凉的水滑过喉咙,颜欢似乎舒服了一些,迷蒙地睁开眼。
那双平日里清澈灵动的眸子此刻氤氲着水汽,眼尾泛红,懵懂又带着不自知的媚意,直直望向裴珩。
裴珩的心跳骤然失序。
“裴……裴司长?”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醉后的沙哑。
“嗯,是我。殿下感觉如何?” 裴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颜欢却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只是痴痴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滚烫的小手,紧紧抓住了他微凉的手腕:“别走……” 她像只寻求依靠的小猫,用力把他往床边拉,眼神迷离又执拗,“我要……”
裴珩的呼吸猛地一窒,身体瞬间僵住。少女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酒香的甜腻气息拂过他的下颌。
那眼中毫不掩饰的依赖和……邀请,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千层涟漪。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眸色陡然加深,俯下身,声音低哑得不像自己:“殿下要……什么?”
颜欢仰着小脸,眼神迷蒙地看着他越来越近的俊颜,那温润的唇近在咫尺。她似乎被蛊惑了,樱唇微张,吐气如兰,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我要……”
裴珩的心跳如擂鼓,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他几乎能预感到那柔软的唇瓣贴上来会是怎样的销魂蚀骨。就在他即将失控的刹那——
“你的头发!”
颜欢清脆又带着醉意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裴珩耳边。
裴珩:“……”
他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身体僵在半空,离颜欢的唇只有寸许距离。
满腔翻腾的旖旎心思被这猝不及防、毫不相干的要求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头发?!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醉眼朦胧、一脸认真的少女。
颜欢似乎觉得他反应太慢,有些不耐烦,小手直接摸上了他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胡乱地揪住了几缕:
“这里!给我一点嘛!就一点点!” 她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语气娇憨又蛮横。
裴珩看着那双因为酒意和药力而格外水亮执着的眼睛,再看看她揪着自己头发不放的小手,一种极其荒诞又哭笑不得的情绪瞬间冲散了所有的悸动和情潮。
他总算明白国王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和所谓的“任务”是什么了!
原来小公主接近他,那些看似花痴懵懂的举动,竟是为了……他的头发?!
“殿下……要臣的头发做什么?” 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奈和……委屈?
“任务……二姨的任务……” 颜欢含糊地嘟囔着,手上用力一拽,
“快点嘛!裴司长最好啦!”
头皮传来轻微的刺痛,裴珩看着少女因为用力而微微撅起的红唇,心中五味杂陈。
暖情酒?呵!到底是谁喝了暖情酒?他现在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
罢了。他认命地叹了口气,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精光。既然她要……
他轻轻握住颜欢那只作乱的小手,阻止她继续祸害自己的发髻。
然后,在颜欢困惑又不满的目光中,他从容地从自己腰间摸出一柄小巧精致的银刀——那是他用来裁断卷宗丝线用的。
他抬手,毫不犹豫地割下靠近鬓角、不易察觉的一小缕墨发,动作干净利落。
他将那缕断发放在掌心,并未直接递给颜欢。在颜欢急切的注视下,他修长灵活的手指,竟将那缕断发极其熟练地打了一个小巧而牢固的同心结!
然后,才珍而重之地将这打着结的断发,轻轻放在颜欢摊开的、微微汗湿的掌心里。
“给,殿下。” 他的声音恢复了温润,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颜欢如获至宝,紧紧攥住那缕带着同心结的头发,小脸上绽放出心满意足的灿烂笑容,像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糖果。
她满足地喟叹一声,抱着那缕头发,心满意足地滚回柔软的锦被里,几乎是立刻就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裴珩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烛光下,少女的肌肤泛着诱人的粉色,长睫如蝶翼般投下阴影,红唇微微嘟着,怀里还宝贝似的抱着他那缕打着结的断发。
他伸手,极其轻柔地替她掖好被角,指尖不经意拂过她温热的脸颊。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那里面是他亲手割下、亲手打上同心结的头发。
结发……为夫妻。
裴珩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笃定而势在必得的弧度。
小公主,拿了我的“结发”,你还想跑得掉么?至于那暖情酒……他眼底笑意更深,到底是谁中了招,还真说不准呢。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房间。
颜欢揉着宿醉后隐隐作痛的额角坐起身,意识还有些混沌。
昨晚的记忆如同破碎的琉璃,模糊不清。只记得裴珩……然后……头发!
她猛地摊开手心!
一缕墨黑柔韧的断发,安静地躺在那里。最显眼的是,那缕头发上,赫然打着一个精巧的同心结!
“成了!” 颜欢瞬间清醒,所有的头疼不翼而飞,高兴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第二个!裴珩的头发!还附赠一个漂亮结子!她小心翼翼地将这缕头发也放进贴身的玉盒里,和杨涛的那缕放在一起。
8
“殿下,您醒了?” 安素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解酒汤进来,眼神关切,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头还疼吗?”
“不疼不疼!” 颜欢眉眼弯弯,献宝似的把玉盒打开一条缝给安素看,压低声音,兴奋得像偷到油小老鼠,
“安素你看!裴司长的头发!
我拿到了!第二个!”
安素看着盒子里那缕打着同心结的头发,目光微微一凝,心中五味杂陈。
为殿下完成任务高兴是真,可一想到昨夜是裴珩抱着醉醺醺的殿下回来……那点酸涩又翻涌上来。但他很快压下情绪,真心实意地替颜欢高兴:“恭喜殿下!殿下真厉害!”
颜欢开心地喝了解酒汤,开始发愁:
“现在就差最后一个了……唉,绝色美男又不是大白菜,上哪儿再找一个去啊?”
死宅属性发作,加上任务完成了三分之二,那股折腾劲儿瞬间泄了大半,只想找个地方躺着晒太阳。
早膳就在客院的小花厅用。燕都特色的豆浆醇厚香浓,刚出炉的包子皮薄馅大,颜欢吃得心满意足。
安素坐在她旁边,安静地吃着,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
“安素,那个油饼看着不错!你去帮我买两个呗?” 颜欢指着不远处摊子上金黄油亮的油饼,眼睛发亮。
“是,殿下稍等。” 安素立刻起身,快步走向油饼摊。
颜欢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安素挺拔如松的背影在晨光中排队。
他身姿笔直,肩宽腿长,侧脸的线条冷峻而利落,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专注地盯着油锅的侧影……阳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颜欢的脑海!
她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安素的背影,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绝色!安素不就是个活生生的绝色吗?!朝夕相处十几年,她竟然灯下黑,完全忽略了身边这个大宝藏!
巨大的惊喜和荒谬感瞬间淹没了她!
“哈哈哈!” 颜欢控制不住地大笑出声,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
安素刚买好油饼转身,就见颜欢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朝他飞奔过来!
在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之前,颜欢已经一头扎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兴奋地抱着他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安素!安素!我太笨了!你就在这里啊!哈哈哈!第三个!第三个就是你啊!”
颜欢仰着小脸,笑容灿烂得晃眼,眼睛里是纯粹的、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
安素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油饼差点掉在地上。少女温软馨香的身体紧紧贴着他,手臂环着他的腰,兴奋的欢呼声就在耳边炸开。
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夹杂着强烈的眩晕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手足无措,耳根红得滴血,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只能傻傻地站着,任由颜欢抱着他转圈,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成何体统!”
一声冰冷含怒的呵斥如同惊雷般在不远处炸响!
杨涛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手中的逍遥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裂开了一道明显的缝隙。
他死死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安素那只揽在颜欢背后的手臂剜下来!
几乎是同时,另一道温润却带着明显寒意的声音响起:“殿下,您的板栗饼……”
裴珩提着刚出炉、喷香扑鼻的板栗饼,正巧也走到了院门口。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只是眼底的笑意已彻底消失,变得一片沉静。他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尤其是颜欢脸上那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提着油纸袋的手指猛地收紧。
只听“噗嗤”一声轻响,里面几个酥脆的板栗饼,瞬间被他捏成了碎渣。
颜欢被这两声惊得停下转圈,这才发现门口脸色铁青的杨涛和眼神晦暗的裴珩。
她松开安素(后者还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眼睛却亮得惊人,看看安素,又看看杨涛和裴珩,突然小手一拍:
“对呀!你们三个!” 她指着杨涛、裴珩,最后手指落在还懵着的安素身上,“这不就是现成的三位绝色美男嘛!齐活儿了!”
颜欢归心似箭,揣着装有三位“绝色”头发的玉盒,带着身后三个气场微妙、心思各异的小尾巴,马不停蹄地赶回合欢派。
9
合欢派那熟悉的汉白玉广场上,二姨颜玉依旧是一身绯红,风姿绰约。
她接过颜欢献宝似的递上来的玉盒和留影石,指尖注入灵力。
留影石光芒亮起,杨涛那深邃冷峻的浴桶侧影、裴珩温润含笑的奉旨剥荔枝图、安素冷峻挺拔的护卫日常像……三幅影像清晰无比地悬浮在空中。
颜玉的目光在影像和玉盒中三缕头发(尤其是裴珩那缕打着同心结的)上扫过,再抬眼,意味深长地掠过颜欢身后那三个气质迥异却同样出色的男人——
郝国摄政王杨涛眼神锐利深沉,燕国莲花司司长裴珩笑容温雅却暗藏锋芒,自家小侄女的暗卫安素虽然强作镇定但耳根的红晕还未褪尽。
她红唇勾起一抹了然又促狭的弧度,将那玉盒轻轻合上,塞回颜欢手里。
“嗯,影像清晰,发丝新鲜带根,确为本人。” 颜玉点点头,语气轻松,
“小欢儿,恭喜你,考验通过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合欢派正式弟子,不用再担心回家继承王位了!”
“耶!太好啦!” 颜欢高兴得一蹦三丈高,抱着玉盒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激动得小脸通红,“谢谢二姨!二姨最好啦!”
“行了行了,” 颜玉笑着摆摆手,赶苍蝇似的,“瞧你这点出息!去吧去吧,去找你那些小姐妹显摆去吧!
二姨替你高兴,这就去准备,晚上开个盛大的庆典,好好庆祝我们小欢儿不用当女王了!”
“庆典?还有庆典?二姨万岁!” 颜欢更是喜出望外,欢呼一声,像只快乐的小鹿,蹦蹦跳跳地就跑去找林月儿她们报喜去了,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三个男人瞬间变得微妙的眼神。
直到颜欢的身影消失在广场尽头,颜玉脸上那轻松的笑容才缓缓敛去。
她转过身,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威压,缓缓扫过眼前三位在各自领域都堪称人杰的男子。
“三位,” 颜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想必都已知晓欢儿此番‘任务’的缘由。”
她顿了顿,开门见山,“我颜国旧制,女子承位,至少三夫四侍。欢儿虽无意王位,但身为颜国公主,此制亦不可废。”
广场上一片寂静。三个男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火花四溅。
“本座只问一句,” 颜玉的目光锐利如刀,逐一扫过杨涛深沉的眼、裴珩温润的眸、安素紧绷的脸,
“你们三人,可愿入我颜国公主府,为欢儿三夫?”
沉默。
杨涛指间那裂开的扇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眼神锐利如鹰隼,审视着另外两人,最终,缓缓点了一下矜贵的下巴。
裴珩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从容,微微躬身:“裴珩,求之不得。”
安素猛地抬头,眼中是震惊,是狂喜,是难以置信,最终化作磐石般的坚定,他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安素此生,唯愿守护殿下左右!万死不辞!”
颜玉看着三人截然不同却都无比清晰的表态,满意地点点头,红唇重新勾起那抹慵懒而狡黠的笑意:
“很好。那今晚的庆典,便有劳三位……好好‘参与’了。”
10
夜幕降临,合欢派张灯结彩,处处笙歌。巨大的广场被布置得美轮美奂,灵光闪烁,仙乐飘飘。弟子们盛装出席,言笑晏晏。
颜欢被侍女们按着,换上了一套极其华丽繁复的礼服。
金线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裙摆层层叠叠缀满了细碎的灵光宝石,走起路来流光溢彩,头上戴着沉甸甸的赤金点翠凤冠,压得她脖子发酸。
“这也太花哨了吧?不就是庆祝我不用当女王吗?至于这么隆重?”
颜欢扯了扯勒得有点紧的衣领,小声抱怨着,但想到不用批奏折的快乐,又忍不住傻乐起来。
她被簇拥着来到主位。只见她的女王娘亲颜凤仪端坐正中,一身庄重威严的明黄凤袍,面带慈爱微笑。
二姨颜玉坐在女王下首,一身绯红,笑靥如花。
而杨涛、裴珩、安素三人,竟也身着异常隆重华贵的礼服,分别站在女王左右两侧稍后的位置。
杨涛玄衣金纹,气势迫人;裴珩紫袍玉带,温润如玉;安素一身银甲外罩玄色礼服,英武挺拔。
三人皆是丰神俊朗,气度非凡,引得场中无数女弟子频频侧目,窃窃私语。
颜欢看得有点懵,心里嘀咕:
二姨面子真大,连郝国摄政王和燕国司法部长都请来站台了?安素穿这身真精神!
不过……他们仨表情怎么都怪怪的?尤其是杨涛,那眼神……怎么像要把我吃了?
庆典开始,美酒佳肴流水般呈上。颜欢被喜庆的气氛感染,加上不用继承王位的巨大喜悦,彻底放开了。
她端着酒杯,小脸红扑扑的,先跑到女王和二姨面前敬酒:“娘亲!二姨!我自由啦!谢谢你们!”
又跑到杨涛面前,看着他冷峻的脸,有点心虚地嘿嘿一笑:
“那个……摄政王殿下,之前……剪头发的事,对不住哈!这杯敬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说完豪爽地一饮而尽。
杨涛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笑脸,眸色深了深,端起酒杯,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无妨,本王……很期待日后的‘回报’。” 仰头饮尽。
颜欢没听出弦外之音,只觉得他气量挺大,又乐颠颠地跑到裴珩面前:
“裴司长!谢谢你照顾我!还给我头发!你最好啦!” 说着还调皮地眨眨眼。
裴珩看着她娇憨的模样,想起那晚的“结发”,眼底笑意温柔似水,举杯柔声道:
“能帮到殿下,是裴珩之幸。愿殿下……日日欢喜。” 两人碰杯。
最后她跑到安素面前,看着一身银甲礼服、显得格外英武帅气的少年,开心地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
“安素!还有你!最靠谱了!谢谢你一直保护我!以后我们就是同门啦!干杯!”
安素被她拉住胳膊,身体瞬间又僵了,耳根通红,看着近在咫尺的笑颜,只觉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笨拙地举起酒杯,声音发紧:“属下……安素……永远守护殿下!”
仰头一口闷了,被酒呛得咳嗽了两声,惹得颜欢笑得更欢。
敬完一圈,颜欢回到自己位置,看着场中歌舞升平,听着众人欢声笑语,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端起酒杯,对着满场宾客,大声宣布:“庆祝我颜欢!终于不用当女王啦!大家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好!” 场下欢声雷动。
就在这热烈的气氛达到顶点时,司礼官洪亮的声音穿透全场:
“吉时已到——礼——成——!”
随着这声高唱,无数绚丽的灵光烟火在夜空中轰然绽放,将整个合欢派映照得如同白昼。广场四周巨大的红色绸缎被同时拉开,露出后面早已悬挂好的巨大金匾,上面龙飞凤舞四个鎏金大字:
**三凤求凰!**
颜欢举着酒杯,看着漫天烟花,听着众人山呼海啸般的恭贺声,脸上还挂着傻乐的笑容,下意识地跟着大家一起喊:“礼成!礼成!同喜同……嗯?”
她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看向那四个在烟花下闪闪发光的大字——三凤求凰?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倏地缠上了她的心脏。
11
第二天日上三竿,颜欢揉着宿醉后更疼的额角,晕乎乎地推开自己小院的房门。
院子里,石桌旁,三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在座!
杨涛正慢条斯理地品着灵茶,玄衣如墨。裴珩执笔在铺开的宣纸上写着什么,紫袍温雅。安素则抱剑而立,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们……” 颜欢懵了,指着他们,
“庆典都结束了,你们怎么还不走?赖在我这儿干嘛?”
杨涛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再说一遍试试?
裴珩放下笔,笑容温润依旧,说出的话却让颜欢如遭雷击:“殿下说笑了,此处亦是臣等居所,何来‘赖’字一说?”
安素虽然耳根又红了,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殿下,安素……不走。”
颜欢彻底傻了,脑子一片浆糊。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内侍清朗的通传声:
“女王陛下驾到——!”
颜欢如同找到救星,连忙迎出去:
“娘亲!您来得正好!他们……”
只见女王颜凤仪一身常服,却难掩雍容气度,在宫人簇拥下含笑走进小院。她看也没看一脸焦急的颜欢,径直走到院中主位坐下。
杨涛、裴珩、安素三人,已然神色肃然,整衣敛容,动作整齐划一地端起侍女早已备好的三杯热气腾腾的香茗。
在颜欢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三人齐齐上前一步,撩袍,躬身,将手中茶杯恭敬地高举过头顶,异口同声,声音清朗:
“小婿杨涛(裴珩/安素),给母王陛下奉茶!请母王用茶!”
女王颜凤仪看着眼前三杯热气氤氲的香茗,再看看旁边石化了的小女儿,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满意、极其慈祥、又带着点“傻闺女终于嫁出去了”的欣慰笑容。
颜欢:“!!!”
她看看笑容满面的女王娘亲,再看看眼前三个举着茶杯、名分已定的“夫君”,最后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还残留着昨夜庆典酒渍的华服……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原来……昨晚那场盛大的庆典,庆祝的不是她不用当女王……
而是庆祝她……一!次!性!娶!了!三!个!夫!君!
“娘——亲——!!!” 一声凄厉的、饱含震惊、控诉和巨大懵逼的尖叫,划破了合欢派清晨宁静的天空。
后来嘛……
12
颜国新王的登基大典刚过,宫宴的余温尚在。新君颜黎,曾经的太子大哥,此刻正坐在御书房里,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揉着发胀的额角。
弟弟颜旭,新任的亲王,懒洋洋地歪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剥着葡萄,时不时往自己嘴里丢一颗,汁水淋漓。
“砰!”
御书房沉重的雕花木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一道穿着鹅黄云锦宫装的身影,挟裹着腾腾怒气,风一般卷了进来,带起的风差点掀翻了颜旭手边那盏雨过天青的汝窑茶盏。
“颜黎!颜旭!”颜欢气得小脸通红,柳眉倒竖,纤纤玉指几乎戳到两个哥哥鼻尖上,
“你们两个叛徒!吃里扒外!合起伙来骗我!说!昨晚那个什么劳什子‘三凤求凰礼’,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颜黎被亲妹妹连名带姓地吼,手一抖,朱砂笔在奏折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红痕。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欢儿……这个……普天同庆嘛,大哥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颜欢声音拔高八度,气得原地蹦了一下,“为我好就是伙同娘亲二姨,把我灌醉了塞进洞房?!还一次塞三个?!”
她越说越气,想起今早自己那副天塌地陷的懵逼样,还有女王娘亲那“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笑容,以及三个男人那一声声扎心的“小婿”和“母王陛下”……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
她猛地转身,目标直指还在悠闲吃葡萄的二哥颜旭,小手带着风就朝他那碟子葡萄和茶盏扫去:
“还有你!颜旭!别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你出的馊主意!看我不掀了你的……”
“够了!”
颜旭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碟子里的葡萄都跳了跳。
他霍然起身,那双遗传了颜家优良基因的桃花眼此刻寒光四射,毫不客气地瞪着自己张牙舞爪的妹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颜欢!你给本王闭嘴!”他指着颜欢的鼻子,字字诛心,“公主大婚整套礼仪流程,从纳采问名到亲迎合卺,你三岁开蒙时女官就掰开了揉碎了教!是
你自己嫌枯燥不肯学!是你自己脑子里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装!现在被人按着头拜了堂成了亲,倒有脸来怪别人骗你?!”
他冷哼一声,语气刻薄得能刮下一层皮:“自己蠢钝如猪记不住,还怪别人没把阴谋诡计贴你脑门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活该!”
“你……你……”颜欢被亲二哥这劈头盖脸一顿毒舌骂得懵了,巨大的委屈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愤怒。
她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小嘴瘪着,想反驳,喉咙却被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二哥说的……好像……是事实?那些繁文缛节,她从小一听就打瞌睡……可是……可是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蠢猪……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修长的手轻轻搭上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夫人息怒。”裴珩温润清越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令人心安的魔力。
他不知何时也进了御书房,姿态从容地将气得发抖的颜欢半揽进怀里,一手在她背后极有节奏地轻抚顺气,另一只手拿出素白的丝帕,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
他看向颜旭,眼神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警告:
“旭亲王言重了。欢儿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并非不明事理。” 那“欢儿”二字,叫得无比自然亲昵。
颜旭被他看得心头一梗,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另一道极具压迫感的玄色身影也无声无息地靠近。杨涛站定在颜欢面前,挡住了她看向颜旭那控诉的目光。
他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阴影,深邃的黑眸凝视着颜欢泛红的眼眶和委屈的小脸,眉头微蹙。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指腹带着薄茧,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力道,轻轻擦过颜欢湿润的眼尾。那动作与他冷峻的外表格外反差。
“哭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真就这般……厌弃我们三个?” 那“厌弃”二字从他口中吐出,竟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涩意?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颜欢心中那堵名为“委屈”的堤坝。
“才不是!” 颜欢猛地抬起头,带着哭腔大声反驳,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她不管不顾地一头撞进杨涛宽阔坚实的怀里,小拳头泄愤似的捶打着他硬邦邦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就是……就是觉得被你们骗得好惨!被娘亲骗!被二姨骗!被大哥二哥骗!还被你们三个合伙骗!你们都是大骗子!呜……”
她哭得毫无形象,眼泪鼻涕全蹭在了杨涛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玄色锦袍上。
杨涛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放松。他有些笨拙地抬起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颜欢微微颤抖的背上,一下,一下,生疏地拍抚着。
裴珩在一旁看着,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手中的丝帕继续尽职尽责地替她擦拭脸颊的泪痕。
就在这混乱又带着点莫名温馨的场面中,一道沉默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安素手里端着一个白玉小碟,里面是几颗剥得干干净净、晶莹剔透的冰镇荔枝。他看了看埋在杨涛怀里哭得打嗝的颜欢,又看了看碟子里的荔枝,默默拿起一颗。
趁着颜欢哭声稍歇,抽噎着抬起头的间隙,安素眼疾手快,动作却异常轻柔地将那颗冰凉清甜的荔枝肉,精准地塞进了颜欢微张的、还带着泪痕的嘴里。
“唔……” 猝不及防的冰凉和甜意瞬间在口腔弥漫开,冲淡了泪水的咸涩。
颜欢下意识地咀嚼了一下,清甜的汁水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凝滞。她含着荔枝,泪眼朦胧地看向安素。
安素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小碟子��往前递了递,眼神专注而安静,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吃吧,甜的。
颜欢看看安素,又看看怀里抱着她、身体依旧有些僵硬的杨涛,再看看旁边温柔替她擦脸的裴珩……
嘴里是清甜的荔枝,心里那点滔天的委屈和被骗的愤怒,奇异地、一点点被这混乱又真实的暖意熨帖了下去。
甜味混着泪水的咸,又暖又涩,像极了她这鸡飞狗跳、却又莫名被填得满满的婚后生活。
12
颜欢公主府的后花园占地极广,引了活水,挖了池塘,堆了假山,还特意辟出了一块平坦的草地,供某位咸鱼公主心血来潮时活动筋骨。
安素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身姿挺拔如松,站在假山顶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他神情专注,目光紧紧锁着下方草地上那个正凝神提气、努力模仿他动作的鹅黄色身影。
“殿下,气沉丹田,力从地起,足尖轻点,借势而起!不要用蛮力!” 安素的声音沉稳清晰,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自从有了“名分”,安素身上的那份拘谨和沉默似乎褪去了不少。
虽然依旧话不多,但面对颜欢时,眼神里的守护之意更加坚定,也多了几分“自己人”的亲近。指点颜欢轻功,成了他如今最上心的事情之一。
“知道了知道了!” 颜欢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安素刚才流畅如飞燕般掠过水面的身姿,给自己打气,“这次一定行!”
她足尖在草地上用力一点,身体轻盈跃起,朝着不远处池塘边一株斜逸而出的垂柳枝头掠去!动作竟有模有样,比从前那三脚猫的功夫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哇!我飞起来了!” 眼看指尖就要触碰到那柔软的柳条,颜欢心中狂喜,得意忘形之下,气息瞬间一乱,脚下力道也跟着偏了!
“啊——!”
只听一声短促的惊呼,那道鹅黄色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太美妙的弧线,然后“噗通”一声,精准无比地砸进了下方碧波荡漾的池塘里!水花溅起老高!
岸边的裴珩正坐在石桌旁看书,闻声抬头,看到的就是自家夫人如同落汤鸡般在水里扑腾的狼狈景象。
他忍俊不禁,放下书卷,快步走到池边,朝她伸出手:“夫人,水凉,快上来。”
颜欢呛了两口水,湿漉漉地爬上岸,精心梳的发髻全散了,几缕湿发黏在脸颊和额头上,脸上还蹭了点池塘边的青苔,活脱脱一只炸了毛、滚了泥的花脸猫。
她冻得嘴唇有点发白,却顾不上冷,指着那棵柳树气鼓鼓地对刚刚飞身落下的安素控诉:“安素!都怪你!教的什么破轻功!害我掉水里!”
安素看着她狼狈又鲜活的模样,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衫裹在她瑟瑟发抖的身上,低声道:
“是属下之过。殿下……进步很大。” 最后四个字,说得无比真诚。
裴珩已经拿来了干燥柔软的布巾,将湿漉漉的小花猫拉到旁边阳光温暖的亭子里坐下。
他动作轻柔,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耐心地帮她绞干湿透的长发。修长的手指穿梭在乌黑的发丝间,力道适中,带着一种令人舒适的暖意。
“下次小心些,”裴珩的声音温润含笑,带着宠溺,“想摘柳条,让安素去便是,何苦自己冒险?”
颜欢裹着安素带着体温的外衫,享受着裴珩温柔的“擦毛”服务,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刚才那点小惊吓和丢脸的懊恼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哼哼唧唧地应着。
这时,一道玄色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亭子外。杨涛处理完郝国传来的紧急文书,循声找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小花猫似的妻子裹着别的男人的衣服,被另一个男人温柔地擦着头发,一脸享受。
他眼神微暗,迈步走进亭子。
裴珩抬眼看他,微微一笑,手下动作未停。安素则沉默地退开半步,但目光依旧落在颜欢身上。
杨涛没说话,径直走到颜欢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张被水泡过、又被青苔画了几道的小花脸,眉头蹙得更紧。
他伸出手,却不是去碰她的脸,而是拿起石桌上裴珩刚放下的梳子和一盒螺子黛。
在颜欢茫然的目光中,杨涛竟捏起一支细笔,蘸了黛粉,俯下身,极其认真地、动作却带着明显生疏笨拙地,开始替她描画那因为落水而有些凌乱的眉毛!
颜欢:“!!!”
她一动不敢动,只觉得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偶尔擦过眉骨,带来一阵奇异的麻痒。
看着杨涛那张近在咫尺、俊美却冷峻的侧脸,和他眼神中那份与动作截然不符的专注……颜欢的心跳,不争气地漏跳了好几拍。
裴珩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看着杨涛笨拙却认真的描画,再看看颜欢那副呆若木鸡、耳根却悄悄泛红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安素默默地别开了眼,耳根似乎也有点红。
阳光透过亭角的藤蔓洒下细碎的光斑,落在四人身上。池塘的水波轻轻荡漾,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水汽和一丝淡淡的墨香。
这一刻的鸡飞狗跳,竟奇异地氤氲出一种名为“家”的、安稳而琐碎的暖意。
13
燕国二皇子萧景,也就是那位曾在聆音阁以一曲剑舞惊艳四座、引得颜公主鼓掌欢呼的“飞鸿公子”,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
他寻了个由头,亲自带着重礼来到颜国公主府拜访。名义上是恭贺新王登基,实则是想再见见那位让他一见难忘的颜国小公主。
然而,他连公主府的正门都没能进去。
在偏厅接待他的,是颜国新任亲王——颜旭。
颜旭懒洋洋地斜倚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听着萧景那拐弯抹角、最终落到“仰慕公主风姿”、“愿自荐枕席”、“不求名分,但求一夕之欢”的剖白。
“呵。”颜旭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终于抬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目光却冷得像冰锥,直直刺向萧景,“二殿下这志向……倒也别致。”
萧景被他看得心头一凛,强笑道:“旭亲王说笑了,小王对公主殿下实乃一片赤诚……”
“赤诚?”颜旭打断他,慢悠悠地坐直身体,手中的匕首“噌”地一声弹出半截寒光闪闪的刀刃,映着他眼底的寒意,
“你所谓的赤诚,就是怂恿我妹妹去清楼看你搔首弄姿?就是在她大婚之后还跑来妄图自荐枕席?还想‘一夕之欢’?”
他每说一句,语气就冷一分,最后几乎淬着冰碴:“萧景,看在你爹和我娘还有点拐弯亲戚的份上,本王今日给你留点体面。
滚回你的燕国去。再让本王听到你打我妹妹半点主意……”他手腕一翻,匕首寒光一闪,旁边小几上一个琉璃盏无声无息地被削掉了半边耳朵,
“下次掉的,可就不只是杯子了。”
萧景脸色煞白,看着那切口光滑如镜的琉璃盏,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位毒舌亲王的威胁。最终,他连礼都忘了行,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公主府。
消息自然传到了公主府后院。
彼时,颜欢正没心没肺地指挥着安素给她摘池塘里新开的睡莲,裴珩在一旁含笑替她剥着葡萄,杨涛则面无表情(但眼神柔和)地看着一份密报。
听到下人回禀萧景来访又被二哥颜旭“请”走的事,颜欢只是“哦”了一声,随口道:“二哥骂人了?骂得好!那种登徒子,就该骂!”
她对那晚的剑舞早就没了印象,只记得那晚的修罗场和暖情酒。
杨涛放下密报,抬眼看向颜欢那张在阳光下明媚得近乎耀眼的脸庞,眼神微深。
裴珩将剥好的葡萄喂进她嘴里,温声道:“夫人日后若想听曲看舞,府里自可养些乐师。外面那些地方,鱼龙混杂,还是少去为妙。”
安素摘了最大最艳的一朵睡莲递给她,沉默地点点头,眼神里是无声的赞同。
颜欢接过莲花,嗅了嗅清香,看看身边三个男人那如出一辙的、带着隐晦警惕的眼神,后知后觉地明白了点什么。
她眨眨眼,忽然噗嗤一笑,凑过去在裴珩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又扯了扯杨涛的袖子,最后把莲花塞到安素手里,笑嘻嘻地说:
“知道啦知道啦!有你们三个‘绝色’天天在跟前晃悠,谁还稀罕去看什么青楼头牌呀!
保证不去!我发四!” 她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
三个男人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听着她不着调却莫名顺耳的保证,心中那点因为“飞鸿公子”而升起的危机感,终于缓缓落下。
目光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同样的决心。
外头的狂蜂浪蝶?管他是皇子还是头牌,敢觊觎他们捧在手心的公主,就得先问问他们三人手中的剑、笔和暗卫令答不答应!
守护公主,一致对外。这,成了三位驸马爷心照不宣、牢不可破的第一准则。
至于府里偶尔的“内部切磋”?
颜欢公主殿下表示:只要按时开饭,零食管够,别打扰本殿下晒太阳睡懒觉——你们随意!
更新时间:2025-07-07 10:2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