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军统的“合作”在暗流汹涌中进行。沈清婉(蔷薇)如履薄冰,周旋于林若梅和她的上级之间,既要提供足够“真诚”的情报以获取信任,又要巧妙地将关键信息导向对己方有利的方向,同时还要完成老周交代的秘密任务。这种双重甚至多重身份的生活,让她心力交瘁,但也让她以惊人的速度成熟起来。
时间进入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迅速进军上海租界,孤岛天堂彻底沉没。消息传到武汉,沈清婉的心揪紧了。她想到了父亲沈敬之。尽管父女已然决裂,但血脉亲情难以彻底割舍。她不知道在接下来的风暴中,父亲和他的商业帝国将面临什么。
她并不知道,一场因她而起的风暴,早已将沈敬之卷入深渊。
上海沦陷后,日军为了更有效地控制经济命脉,开始全面“整合”各大华商企业。沈敬之的产业庞大,自然成为重点目标。然而,日军和汪伪政府发现,沈敬之并非如他们预期的那样“合作”,尤其在涉及战略物资和资金流向方面,屡屡设置障碍。
山田一郎,这个因玫瑰事件而对沈清婉耿耿于怀的日本特务,将沈敬之的“不合作”直接归因于他那个“失踪”的、疑似抗日分子的女儿。他认为,沈敬之是在用这种方式进行无声的对抗,甚至可能暗中支持其女的活动。
于是,沈敬之被“请”进了日本宪兵队。没有立即的严刑拷打,而是不间断的审讯、恐吓和软禁,目的就是逼他交出女儿,并彻底屈服,将全部资产“献”给所谓的“大东亚共荣事业”。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沈敬之往日的威严和风度荡然无存,他蜷缩在角落里,头发凌乱,衣衫褴褛。山田穿着笔挺的军服,皮靴锃亮,站在他面前,如同审视一只蝼蚁。
“沈先生,何必呢?”山田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只要你说出沈清婉的下落,并且签署这份股权转让协议,你立刻就可以回家,继续做你的富家翁。”
沈敬之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眼神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我不知道婉婉在哪里。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们。”
“为了一个背叛你的女儿?”山田冷笑,“值得吗?”
沈敬之沉默了。这些日子,在无尽的黑暗和恐惧中,他反复回想女儿离家前那场激烈的争吵。他想起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愤怒,想起她说的“汉奸”二字。他曾以为的“识时务”,在失去自由和尊严后,显得如此可笑和可悲。或许,女儿是对的。用尊严和良知换来的“安稳”,不过是镜花水月。
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却清晰:“她不是背叛我……她是背叛了你们想要的、那个虚伪肮脏的世界。我以前不懂……现在,好像有点懂了。”
山田失去了耐心,眼神一厉:“看来,沈先生是需要一点更深刻的‘启发’了!”
就在山田准备用刑的当口,事情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一名伪军军官匆匆进来,在山田耳边低语了几句。山田脸色微变,犹豫了一下,竟暂时放过了沈敬之。
原来,沈敬之早年资助过的一位江湖朋友,如今在伪军中担任一定职务,暗中周旋,以“需要沈敬之出面稳定上海商界”为由,暂时保下了他。沈敬之被释放,但处于严密监视之下,资产也被逐步蚕食。
然而,沈敬之并不知道,这次“获释”,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陷阱。山田故意放出风声,称三日后将有一条秘密路线,可以将重要“反日分子”转移出上海,意图引诱沈清婉或其他同伙现身。
这个消息,通过隐秘渠道,竟然真的传到了在武汉的沈清婉耳中。尽管老周和顾寒舟都认为这极可能是圈套,强烈反对她有任何行动,但关心则乱,沈清婉无法对父亲可能面临的危险坐视不管。她执意要回上海探查情况,至少要知道父亲的安危。
一番激烈争执后,顾寒舟无奈,决定亲自护送她秘密返回上海,并制定了周密的接应计划。
回到上海后,沈清婉通过以前的家仆,得知了父亲被释放但被监视的情况,也隐约察觉到了那个“秘密路线”的诱饵气息。她强忍着去见父亲一面的冲动,准备按照计划撤离。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前夜,沈敬之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女儿潜回上海的消息。巨大的担忧压倒了一切。他利用自己残存的人脉和影响力,巧妙地摆脱了监视,竟然找到了沈清婉和顾寒舟藏身的秘密地点附近。
父女俩在一条昏暗的弄堂里猝不及防地相遇了。时隔数年,再次相见,两人都几乎认不出对方。沈清婉看到了父亲苍老憔悴、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沈敬之则看到女儿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娇气,眼神坚定沉稳,却带着风霜的痕迹。
“婉婉……快走!这是个圈套!”沈敬之顾不上多说,急切地催促。
就在这时,尖锐的哨声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传来——他们被包围了!山田带着宪兵队出现了,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狞笑。
“沈先生,果然父女情深啊!”山田举起了手枪,瞄准了沈清婉。
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没想到,沈敬之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将身边的清婉推向顾寒舟,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山田的枪口前!
“砰!”
枪声在狭窄的弄堂里回荡。
沈敬之胸口绽开一朵血花,他踉跄着倒下,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个卷成小卷、用油布包裹的东西塞进了女儿手里。
“走……快走……”他望着女儿,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算计,只剩下一个父亲最纯粹的、如释重负的歉意和担忧,“爸爸……欠你的……用这条命……还了……”
“爸——!”沈清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几乎昏厥。
顾寒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同时向黑暗中扔出一枚烟幕弹,趁着混乱,强行将悲痛欲绝的清婉拖离了现场。
身后,是山田气急败坏的吼声和零星的枪声。
回到临时安全屋,沈清婉摊开手掌,油布卷里,是一张精心绘制的——日军在长江航道最新布置的水雷分布图。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位曾经迷失过的父亲,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救赎,并为他的女儿,为他曾误解的这片土地,献上了最后一份沉甸甸的“投名状”。
泪水模糊了视线,沈清婉将那张还带着父亲体温和血迹的地图紧紧攥在胸前,巨大的悲伤和更强烈的仇恨,在她心中燃烧成了永不熄灭的火焰。
更新时间:2025-11-06 08:3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