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在刺骨的寒意中猛然惊醒,肌肉紧绷如满弓弦。窗外月光如稀释的牛奶斜斜流淌,将宿舍地板染成一片诡谲的银白。他攥着青铜戒指的右手微微颤抖——那枚古朴圆环正泛起妖异的血光,内刻的纹路仿佛活化的血管,在皮肤下隐隐搏动。月光勾勒出宿舍的轮廓,银边诡秘游移,斑驳墙影如活物般蠕动扭曲,熟悉的房间瞬间沦为陌生而恐怖的囚笼。空气中漂浮着腐臭的气息,死水与霉变的腥气纠缠,鼻腔里阵阵抽搐,仿佛有腐烂的肉块在喉头翻滚。
“刚才……是梦吗?”他撑着昏沉的头坐起,冷汗浸透的T恤紧贴后背,黏腻如虫蚁爬行。宿舍寂静无声,室友皆去网吧包夜,唯余他与满室死寂对峙。那股冰冷的腐臭却如影随形,鼻腔里残留的腥气仿佛带着实体,在喉咙深处蠕动——绝非梦境。他吞咽时,喉管发出沙哑的摩擦声,仿佛声带已被锈蚀。
昨夜整理爷爷遗物时,这枚戒指从旧木盒中滚落。铜锈斑驳的表面刻着晦涩纹路,内侧“默”字如爷爷亲手镌刻,指腹接触时刺痛如针扎,仿佛有异物钻入血脉。此刻刺痛感再度浮现,戒指仿佛正通过血管与他建立某种禁忌的联系。月光下,铜锈缝隙间暗红液体蠕动蜿蜒,如活物钻向皮肤,令人毛骨悚然。
思绪纷乱间,爷爷临终的画面如利刃刺入脑海。枯槁的手攥住他的腕骨,浑浊眼眸迸出异芒:“默儿,记住……有些东西,宁可不要碰。”当时只当遗产纠葛,如今才惊觉那颤抖声线里深埋的恐惧。老人指甲深陷皮肉,留下青紫掐痕;床头泛黄符纸上的朱砂纹路,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红光,如封印着某种禁忌。
“叩、叩……”指甲刮擦门板的声响再度袭来,比上次更清晰刺耳。林默心脏骤停,踉跄后退撞上床沿。金属床架“哐当”巨响,在死寂中炸开。慌乱扫视四周,散落书本、空瓶与凌乱衣物间,竟无一件可作武器。窗外月光骤然狂颤,仿佛有巨影在云层后翻涌咆哮。
潮湿腥气的啜泣声从门缝渗进,时而尖利如刀刮玻璃,时而低哑似喉管被扼。林默掌心冷汗浸透,攥紧戒指的指节发白。校园论坛的传说如毒虫啃噬脑海——去年坠楼的学姐化为怨灵,每逢午夜游荡于宿舍楼。传闻见过她者皆消失无踪,而此刻,那怨灵仿佛正隔着木门,与他咫尺相对。门缝血水如毒液蔓延,腐蚀地板滋滋作响,气泡升腾处,一张狰狞鬼脸逐渐浮现。
“你……是谁?”他的声音抖如风中残烛,退至床沿又撞上障碍物。慌乱间抓起台灯,却只握到冰冷的金属灯座——灯泡早已碎裂。窗外月光被乌云彻底吞噬,宿舍陷入黑暗深渊,唯余戒指血纹微弱闪烁,如将熄的火苗。心跳轰鸣震耳,仿佛要冲破鼓膜炸裂。
女人缓缓抬头,苍白面庞如泡烂的纸,死鱼眼浑浊无瞳,裂开的唇间森白獠牙缠绕暗红血丝。她伸出青黑指甲的手,指尖血水滴落,在地板腐蚀出焦黑坑洞。林默瞳孔骤缩——那粘稠腥臭的血水,正啃噬着宿舍的地面。拖地的裙摆沾满暗红黏液,所过之处滋滋黑烟升腾,如地狱蔓延。
“救我……救我……”嘶哑呻吟如腐肉摩擦声带,女人抓向林默。他本能抬手抵挡,青铜戒指与指甲相撞,电弧爆闪如雷击,焦黑恶臭的白烟腾空。指甲蜷缩,怨灵惨叫刺穿耳膜,脑髓如遭钢针乱扎。
刹那间,戒指如活物觉醒!熔岩般的热流从指尖窜遍全身,血纹亮如赤蛇,沿皮肤疯狂攀爬。女人触到肩膀的手如遭烙铁,凄厉缩回。戒指爆发出黑洞般的吸力,女人身躯扭曲化作黑点,被疯狂吞噬。光点中无数模糊面孔扭曲哀嚎,痛苦如墨汁灌入林默体内。每吞噬一点,温热力量便在体内膨胀,虫蚁啃噬骨骼的痛楚与灼热交织,仿佛灵魂被烙上诅咒烙印。
怨灵呜咽渐消,彻底湮灭于戒指。林默瘫坐在地,喘息如破风箱,汗水浸透的后背寒意与灼热交替肆虐。戒指光芒褪为古朴,但体内异样清晰——多了一股微弱暖流,酸痛的肩膀竟奇迹般康复。更诡异的是,他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半透光点:淡蓝、暗红、墨绿,如萤火诉说着无声秘语。光点触碰皮肤,酥麻刺痛如电流窜过。
他凝视戒指,铜锈表面“默”字暗红如血浸,吞噬过程虽快如幻觉,恐惧与灼热却烙入骨髓。喉结滚动,无数疑问如荆棘缠心:戒指何来?爷爷藏盒之意?怨灵消失是否终结?爷爷床头符纸纹路与戒指符文相似,莫非早有预见?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短信跃入眼帘:“戒指之力,代价沉重。”瞳孔骤缩,手指颤抖。猛然抬头,门锁依旧紧闭,走廊漆黑如墨,却分明感到一道冰锥般的视线穿透门缝,刺得后颈汗毛倒竖。门缝血水仍在蔓延,腐蚀坑洞连成的鬼脸愈发狰狞,仿佛地狱之门正在开启。
窗外传来兽嚎般的呜咽,林默踉跄扑向窗边。窗帘缝隙中,浓重黑影如怨魂凝聚的怪物在外墙游荡,猩红眼睛如地狱火海,齐齐锁定他的方位。腐臭气息扑面而来,黑影表面不断浮现扭曲尖叫的面孔,仿佛永世折磨的囚徒。黑影缓缓抬“头”,腐液滴落处,外墙滋滋作响,焦黑如被地狱之火舔舐。
“嘶——”尖锐嘶鸣震碎玻璃,林默踉跄后退,后背撞翻书桌,书本哗啦啦散落如末日丧钟。黑影触手如腐烂树根从裂缝探入,缠绕着痛苦面孔,黏液溅上手臂灼痛钻心。他能清晰看见,每一滴黏液都在啃噬皮肉,留下焦黑伤痕。
戒指再度炽热!血纹骤然爆亮,岩浆般的力量涌遍全身。林默攥紧戒指冲向门口,怒吼:“滚开!”赤色光波如天刃劈向黑影,焦黑惨叫震耳欲聋。但猩红眼睛更炽,怨毒凝视如毒箭穿心,黑影酝酿着更凶猛的攻势。体力急剧流逝,戒指光芒开始衰竭,他咬破舌尖,腥甜剧痛中清醒——必须找到生机!
瞥见墙角快递纸箱,他扑上去疯狂撕扯,碎片堆成屏障。焦糊味与腐臭交织呛人,黑影触手疯狂抽打,纸箱燃烧的碎片如绝望的萤火。戒指光芒闪烁,他咬紧牙关,将戒指按在玻璃上,整面窗户化作赤色炼狱光幕。
“轰!”光幕与黑影相撞,轰鸣如天地崩裂。宿舍剧烈摇晃,书架倒塌,物品如暴雨倾泻。林默被气浪掀飞,重重摔落,但模糊视线中,黑影在光幕中挣扎,怨魂面孔被红光灼烧,惨叫如地狱交响。最终黑影溃散如浓烟,仅余几缕黑烟盘旋,竟凝成一张扭曲鬼脸,怨毒一笑后缓缓消散。
宿舍死寂如坟,唯有粗重喘息回荡。戒指血纹黯淡,“默”字模糊如将逝诅咒。体内暖流消散,空虚疲惫如被抽魂,瘫坐狼藉中,窗外月光重临,却如刀锋劈开他的脸——明暗两半,如命运撕裂的预兆。右手皮肤浮现淡淡血纹,与戒指符文如诅咒共生,渗入血肉。
他知道,这场战斗仅是序章。吞噬的怨灵、神秘短信、窗外黑影……一切皆指向深渊般的阴谋。爷爷的戒指藏着何种禁忌?父母失踪是否关联灵界?而他,这平凡大学生,该如何在灵界的漩涡中挣扎求生?
手机再度震动,陌生号码新短信冰冷浮现:“噬灵之戒已觉醒,你即‘噬灵者’。黑影不过开胃菜,真正的试炼……将至。”瞳孔骤缩,戒指攥紧如握命运锁链。月光斜照,他体内血纹隐烫,仿佛沉睡之物正苏醒。
窗外裂纹玻璃上,暗红符文如毒虫蠕动,汇聚成一只猩红巨眼。巨眼缓缓睁开,瞳孔怨恨贪婪如深渊,死死锁住林默。冷汗浸透后背,喉头窒息——这场噩梦,远未终结,深渊的凝视已穿透玻璃,正一寸寸啃噬他的现实。
林默的指尖在无名指上抠挖得近乎痉挛,冰凉的青铜戒面已与皮肉嵌合,勒出蜿蜒的淡青色沟壑。他颓然跌坐在宿舍床沿,月光如刀刃斜劈入室,映出他手臂上虬结的青筋——方才他竟徒手捏碎了不锈钢水杯,指节却麻木得毫无痛感。更悚然的是,天花板阴影里浮动着半透明的絮状幽影,仿佛被夜风撕碎的亡魂残片,其中一缕竟发出飘渺的哀鸣:“我的眼镜……落在实验楼三楼了……”
那声音分明属于三天前坠楼的学长。林默猛然闭眼,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昏迷前的画面如烙铁灼入记忆:古籍修复室檀木盒中,这枚镌刻“镇灵”二字的青铜戒迸出猩红戾光,随后天旋地转,意识湮灭于混沌。
“取不下来……”他颤抖着抚过戒面,灵界文字如血咒般在意识里灼烫显现:【血契已成,以魂为引,渡灵者生】。未及惊惶,窗外呜咽骤然凄厉:“帮我……帮我拿眼镜……”
林默骇然抬头,学长的残魂已飘至眼前,半透明面孔上嵌着黑洞洞的眼窟。他踉跄后退,脊背撞上冰凉的墙壁,周遭却骤然喧嚣——走廊尽头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厕所隔间溢出压抑的叹息,衣柜缝隙里更是挤满了窃窃私语……无数残魂如被无形蛛丝牵引,朝着他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汹涌聚拢,化作一张颤动的亡者之网。
“别过来!”他嘶吼着挥拳,拳风掠过残魂时竟激起幽蓝涟漪——学长残魂霎时蜷缩,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凄嚎,仿佛被业火灼烤。林默僵在原地,低头凝视自己的拳头:指缝间竟缭绕起淡金色的符光,如佛前香火般摇曳不定。
青铜戒陡然发烫,寒意却如毒藤顺着血管爬满全身。他的瞳孔骤然清明,竟能窥见残魂周身缠绕的黑色执念丝线——那是由未了心愿凝成的枷锁。学长的丝线如蛛网延伸向实验楼方向,末端系着一个支离破碎的眼镜框,镜片裂痕中依稀映出坠楼时扭曲的惊惧。
“渡灵者……”脑海中的古老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此戒赐予你洞见亡魂执念之力,但代价是……你的灵魂,将成为它们永世不散的锚点。”
林默的呼吸凝滞了。窗外残魂越聚越多,如腐蛾扑向烛火;而无名指上的青铜戒已与他血肉交融,戒纹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的青芒。他终于彻悟:自触碰这枚戒指起,他便被烙上了永恒的印记——不再是生者,亦非死者,而是困在阴阳夹缝中的渡灵者,注定被万千执念缠裹至魂消魄散。
他缓缓起身,走向宿舍门。走廊里,某个残魂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拖沓而执着。林默攥紧拳头,符光在指节间明灭闪烁:“先从学长的眼镜开始吧……”
风裹挟着深秋枯黄的梧桐叶,呼啸着掠过回廊,卷起满地残叶如群蝶乱舞。苏清月的声音像浸透寒露的古琴弦,字字震颤着穿透林默的耳膜:“你左手无名指的戒指,绝非普通旧物。”
林默猛然攥紧掌心——那枚青铜戒指上周在旧图书馆的夹层里捡到,戒面镌刻的藤蔓纹路狰狞扭曲,指尖触碰时总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刺骨凉意。他抬眼望向眼前的少女:齐肩黑发被黑色发带紧紧束在脑后,额前碎发却仍凌乱地垂落,半遮住左眼下那块浅褐色的胎记。校服外套拉链严严实实拉到下巴,唯有右手腕上那串暗红玛瑙手链格外醒目,每一颗珠子都泛着凝固血痂般的光泽,在将逝的夕阳下泛着诡谲的幽光。
“苏清月,”林默强装镇定,声音却难掩少年特有的紧绷感,“你上次说‘食堂三楼有东西’,结果不过是野猫打翻垃圾桶的闹剧。”
苏清月恍若未闻,径自向前逼近半步。林默鼻尖蓦地萦绕一缕奇异气息——清冽檀香裹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那是校医室独有的气味。传闻她每周三都会去那里整理药品,此刻那气味仿佛化作无形屏障,将她与常人隔绝。她的指尖悬停在林默戒指半寸之遥,似被某种无形力量阻隔,声音冷得像淬过冰:“你昨夜可曾梦见穿白裙的女子?她站在漆黑走廊尽头,用浸水的棉花般的声音问你:‘看见我的发夹了吗’?”
林默脊背瞬间僵直,冷汗沁出后颈。那梦境清晰如刀刻:惨白走廊无灯无光,女子裙摆沾满泥渍,声音虚无缥缈得仿佛从水底传来。他惊醒时枕巾湿透,只当是期末压力作祟,却未曾料想……
“这戒指是‘契器’。”苏清月的目光钉在戒面藤蔓上,瞳孔深处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二十年前,叫陈雪的女生在此自尽,怨念缠缚此物,需觅得‘替身’方能解脱。你戴上它的刹那,便成了她寄生的容器。”
狂风骤然肆虐,回廊窗户哐当一声撞上窗框,震得林默耳膜嗡鸣。左手忽如火烧,戒面藤蔓仿佛活了过来,蜿蜒向上爬过指节,尖锐刺痛如针扎入骨。他拼命想扯下戒指,手指却如被焊死般僵直,徒劳地攥成青白。
“别碰它!”苏清月倏地扣住他的手腕,掌心温度冷得骇人,却奇异地平息了藤蔓的暴动。林默惊觉她腕间玛瑙手链正微微震颤,仿佛有暗红流光在其中游走。“怨气已与你血脉相连——近日你可常感眩晕?夜半时分可闻走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似有人赤足踏过死寂?”
林默喉头哽住,窒息般的记忆汹涌袭来:连续三夜,凌晨两点整,走廊便会响起那黏腻的脚步声,像腐肉摩擦地面。宿管敷衍说是水管异响,可昨夜他分明看见窗玻璃上掠过一抹惨白虚影,五官模糊如被水浸烂的纸人。
“我该……怎么办?”少年最后的镇定轰然崩塌,声音里掺着颤抖的尾音。
苏清月从口袋抽出一枚红绳系着的桃木牌,牌面符文如蚯蚓扭曲,入手微凉似渗寒气:“今夜子时前,将此牌悬于宿舍门把。熄灯静候,无论闻何声响、见何异象,皆不可应声、不可开眼。明晨七时,去旧图书馆后银杏林寻我——需你助我寻回陈雪的发夹。”
她将木牌塞入林默掌心,指尖的寒意如细蛇钻入血脉。林默低头凝视木牌,符文在暮色中似有暗光流转,再抬头时,苏清月已转身走向回廊尽头。暮色渐浓,她左眼的胎记在暗影中晕染开来,仿佛一片悬浮的褐雾。
“为何助我?”林默脱口问道,声音散入渐起的夜风。
少女未止步,背影融进渐浓的暮色,唯有声音如冰棱坠地:“因为我曾欠陈雪一个人情,而偿还这份债,是我必须完成的契约。”
林默僵立原地,左手刺痛渐消,唯余戒指的彻骨凉意渗入骨髓。夕阳彻底沉落,回廊陷入浓墨般的黑暗,恍惚间,他似又瞥见远处走廊尽头,一抹白影如幽灵掠过,裙角带起一缕腐叶般的气息。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条冰冷的蛇,无声地缠住林默的喉咙,寒意顺着喉管直抵肺腑。太平间的铁门在身后“哐当”合拢的瞬间,他看见室友小雅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忽然坐了起来,半透明的手臂如鬼魅般穿透小雅的肩膀,指甲泛着幽蓝的光,正缓缓掐向她的颈动脉。
“别碰她!”林默的吼声撕碎了走廊的死寂。左手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骤然滚烫,仿佛烧红的烙铁嵌进皮肉,灼痛如毒蛇啃噬。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戒指已自动弹出细密的锁链,锁链如活物般蜿蜒而出,瞬间缠住怨魂的脚踝。怨魂发出刺耳的尖啸,半透明的身躯剧烈扭曲,化作一缕缕黑色戾气,如被黑洞吞噬般疯狂涌向戒指。林默的瞳孔映出那团翻涌的黑雾,仿佛坠入深渊,耳边充斥着无数怨毒的哀嚎。
“呃……”颅骨深处炸开的剧痛让林默抱头踉跄,怨魂残留的记忆碎片如钢针扎入脑海:冰冷的手术台泛着金属冷光,医生漠然的脸在无影灯下模糊成一片阴影,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走廊回荡……这些画面在意识中撕裂重组,将他拽向无底的黑暗。他模糊地看见小雅惊恐后退,声音颤抖着喊着他的名字,可身体却仿佛被恶鬼操控,右手猛地攥成拳头,带着戾气朝小雅的面门挥去。
“林默!”一声清喝如惊雷劈开混沌,苏清月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她一袭素白连衣裙在阴冷的空气中轻扬,手中玉笛泛着温润的流光,凑到唇边时,笛声如清泉破冰,又如暖阳融雪,流淌的旋律温柔地包裹住林默。那些挣扎的黑气在笛声中逐渐软化,化作点点白光,如萤火般消散在空气里。林默的拳头僵在半空,指尖距离小雅的脸颊仅余几厘米,他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后背,意识如潮水退去,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小雅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怨魂透体的寒意。林默踉跄着跪倒在她面前,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对不起,小雅……我差点……”愧疚如藤蔓缠住喉咙,他几乎窒息。
小雅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声音仍带着颤音:“你没事就好……刚才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她望着林默手中暗红褪去的青铜戒,眼中满是惊惶未定的迷茫。
苏清月蹲下身,将玉笛收入袖中,语气沉稳如磐石:“是医疗事故中被怨念困住的亡魂,执念太深,便成了怨灵。”她瞥向太平间方向,目光如炬,“不过,这医院的怨气远不止这一缕。”最后半句她压低了声音,却让在场两人脊背发凉。
林默盯着自己沾满黑雾残留的手掌,那些怨毒的记忆仍在脑海翻涌,他声音沙哑:“你怎么会在这里?”话音未落,喉头又泛起一阵腥甜。
苏清月起身,白衣拂过地面浮尘,指尖轻点他掌心,一道柔和的光晕瞬间驱散了残留的黑气:“怨气爆发时,我感应到了。”她自袖中取出一枚绣着云纹的香囊,塞进林默微颤的手中,“这是净魂香,能镇住你戒指吸收的怨气。切记,不可再让戾气入体。”香囊散发着清冽的檀香,如春风化雨,抚平了林默翻涌的痛楚。
林默攥紧香囊,金属的灼痛已消散,青铜戒重新归于冷寂,仿佛一切只是噩梦一场。他抬头望向苏清月,眼底交织着感激与后怕:“若没有你……”
苏清月轻笑摇头,如玉笛声般清泠:“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她转身望向太平间幽深的走廊,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凝重,“这医院的怨气,像腐坏的树根,早已在暗处蔓延成网。我们,得找出源头。”
林默握紧香囊,金属的凉意渗入掌心。小雅仍瘫坐在地,但眼中的惊惧已淡了几分。三人沉默地站在消毒水气味弥漫的走廊里,知道这场惊魂,不过是揭开医院深渊秘辛的序幕。
林默攥着掌心发烫的青铜戒指,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戒内玄纹如活物般蜿蜒蠕动,老鬼的声音像砂纸刮过锈铁,在颅腔内嗡嗡震颤:“这枚‘噬魂戒’,是百年前幽冥宗宗主遗蜕之物——他妄图以十万生魂祭炼鬼仙之境,最终却被反噬的怨念啃成齑粉,只剩这戒中残魂……也就是老夫。”
林默喉结滚动,昨夜吞噬黑影时的触感仍残留在指尖——那城郊破庙的饿死鬼被戒力引动,如腐叶般被吸入体内。一股暴戾寒意霎时窜入血脉,直冲脑海,失控的杀意险些让他掐碎路过乞丐的咽喉。“黑影……到底是什么?”他咬着牙问,嗓音里绷着未褪的颤意。
“是‘虚’。”老鬼的嗤笑裹着嘲弄,“天地间未入轮回的残魂碎片,聚则成影,散则化气。你以为吞它们能变强?哼,每吞一个,混沌之力便蚕食你三魂七魄一分——瞧瞧你的手腕。”
林默猛地撸起袖子,小臂内侧赫然浮着一道淡黑纹路,如戒上玄纹的复刻,正缓慢向手肘蔓延。他瞳孔骤缩,喉间溢出一声窒息般的低呼:“这……”
“代价。”老鬼声音沉入冰窟,“待纹路爬满心口,你便成了无意识的‘虚’,比那些黑影更污浊的怪物。”
冷汗浸透脊背,昨夜力量涌来时交织的快感与恐惧,此刻化作毒蛇啃噬神经。他忆起父亲临终塞戒时的眼神——那不是托付,而是警告。“如何……控制?”声音抖得几近破碎,却仍死死咬着字音。
戒中蓦地迸出暗紫幽光,林默眼前闪过血池幻象:幽冥宗主盘坐中央,双手结印,眉心悬浮着与噬魂戒相似的阴玉佩,周身怨气如驯兽般盘旋嘶吼。“以神魂为锁,以愿力为链。”老鬼的蛊惑如毒藤缠耳,“子时需运我传的‘锁魂诀’,将‘虚’之力压入戒中——但记住,每次压缩,需以记忆为祭。”
林默僵住:“记忆?”
“要么失忆成行尸,要么被‘虚’噬成怪物——选吧,小子。”老鬼的声音渐淡如鬼雾,戒内重归死寂。
破窗漏进的月光泼在林默脸上,他盯着臂上黑纹,攥拳的指节咔咔作响。昨夜吞噬黑影时,他分明尝到了残魂的记忆碎片——那饿死鬼生前是落第书生,冻饿而死前最后一刻的绝望,如针扎心。“若我能带着他们的记忆活着……”他喃喃自语,指尖摩挲戒纹,眼底燃起倔火,“父亲,我不会被它吞掉。”
城隍庙子时铜钟悠悠荡来,林默盘膝床板,依老鬼口诀阖目凝神。戒烫如烙铁,寒意自指尖窜升,他咬碎牙关将寒气往戒内压——同时,脑海浮现母亲病榻咽气的画面,清晰得令人窒息。他猛然一颤,那记忆竟如烛火般黯淡了几分。
“祭品……”他低语如誓,眸中火光却愈烈,“那就烧我不重要的记忆,换掌控这力量的权柄。”
戒内幽光微闪,老鬼窥着林默眉心初绽的微弱金芒,嘴角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诡笑。
临海的秋夜总裹挟着咸腥的雾,仿佛一张潮湿的灰色绸缎,将天地浸染成模糊的剪影。苏清月将车停在废弃造船厂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刹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林默倚在车门旁抽烟,烟蒂明灭的红光在浓雾里挣扎,像一只濒死的萤火虫,徒劳地撕开这片死寂。他指尖捏着的龟甲碎片不过巴掌大小,边缘沾着未干的墨绿黏液,那是半小时前从化作拾荒者的“吞灵螺”体内剖出的罪证,此刻正散发着诡谲的幽光。
“确认是灵界地图?”苏清月的声音穿透浓雾,带着刑警特有的冷静,如同刀刃劈开混沌。她刚从第三起失踪案的现场赶回,受害者是个夜班护士——监控里仅有一道扭曲黑影掠过她的背影,人便如坠入深渊,杳无踪迹。
林默将龟甲碎片举到路灯下,银纹如干涸的河床在冷光中蜿蜒,细密纹路间隐约浮现“临海结界·南裂隙”的字样。他声音低沉,带着噬灵者独有的沙哑:“吞灵螺说,这东西是从‘影主’的使者那里偷来的。”话音未落,指尖忽然传来细微的震颤,仿佛碎片在呼吸。
雾骤然凝固,空气里传来皮革摩擦的窸窣声,如同无数枯手在锈蚀的钢板上爬行。林默猛地侧身,将苏清月狠狠推向车后——黑影自雾中暴掠而出,利爪擦过他肩膀的瞬间,三道深痕绽开,血珠溅落如红梅坠地。那黑影落地时化作人形,黑色风衣褪色如腐叶,脸庞却蠕动着黑雾,唯两点猩红眸光如深渊凝视。
“灵食者。”黑影的声音像砂砾摩擦着生锈的铁器,带着来自幽冥的寒意,“交出地图,或者成为地图。”
林默的伤口灼痛如焚。噬灵之力在体内苏醒,如蛰伏的毒蛇挣开枷锁。他舔了舔渗血的肩头,肌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仿佛血肉在无声咆哮。龟甲碎片突然发烫,银纹如活蛇般顺着血管蔓延至手臂,他的瞳孔被染成银月之色,身后虚空骤然裂开,半透明巨灵浮现——鹰翼如刀,虎爪獠牙,面容却与他一模一样,恍若被诅咒的镜像。
“噬灵·破!”
巨灵咆哮震碎浓雾,雾霭如被撕扯的帷幕四散溃逃。黑影的风衣下涌出无数黑触须,如毒蛇绞向铁架,却瞬间被利爪撕成腐液,滋滋腐蚀着地面,升腾起青烟。使者嘶吼着扭曲变形,仿佛被强行塞入人皮囊的恶灵,声音凄厉如夜枭啼血:“你竟敢违抗影主大人的旨意!”
林默步步逼近,银纹在脸上流淌,如一张禁锢灵魂的银面具。他声音冷冽,却裹着噬灵者特有的癫狂:“我不是英雄,但我讨厌有人在我的地盘上……啃食活人的魂魄。”
他伸出手,巨灵的利爪洞穿黑影胸膛,如刺破腐坏的果实。黑影化作万千黑光溃散,光点被银纹贪婪吞噬,如飞蛾扑向烛火。吞噬之际,林默脑海被碎片画面撕裂:无边黑暗之中,一座黑色祭坛悬浮于虚空,七块龟甲碎片如星辰嵌于其上,还差两块便将拼成通往深渊的门户。黑影残音在他颅骨内回荡:“影主在……在临海的海底……裂隙将启……”
林默踉跄后退,倚在车身喘息,银纹如退潮般隐入皮肤。胸口的碎片仍在灼烫,仿佛烙下一道通往地狱的印记。他能感知到,那座祭坛的方位正蛰伏于临海港幽邃的海底——恰是首起失踪案发生的深渊。
苏清月快步上前,扶住他颤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仿佛触碰一块烙铁。她声音绷紧,却竭力维持冷静:“你……撑得住吗?”
林默摇头,银纹在眼底残存最后一缕流光。他望向浓雾笼罩的海港方向,慵懒语调下藏着噬灵者独有的决绝:“苏警官,看来我们需要一艘……能潜入地狱的船。”
雾重新弥漫,却不再冰冷刺骨。苏清月凝视林默胸口若隐若现的银纹,那纹路仿佛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又似一张即将撕开的符咒。她点头时,喉间微颤,知道从林默吞噬使者的那一刻起,他们便不再是旁观者——而是被卷入深渊漩涡的囚徒,亦是唯一能扼住命运咽喉的执刑者。
而那片蛰伏于海底的黑暗,正等待着他们踏入,如同巨口等待吞噬最后的光。
更新时间:2025-11-06 08:34: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