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市最识时务的名媛。
未婚夫家族破产，我转头就投入了他死对头，商界巨鳄的怀抱。
养父母公司被调查，我毫不犹豫断绝了和他们的关系。
外资企业恶意收购，我第一个泄露核心机密，成为对方的首席运营官。
后来未婚夫摇身一变成为跨国集团总裁，带着雷霆手段杀了回来。
他回国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将我送进监狱。
还好，我已经死了。
可我没想到，死了他都不肯放过我，居然要在全国直播的媒体发布会上，公开审判我。
从商界精英，到普通民众，人人都有恨我的理由。
“林绾这个贱人，当初经济危机，是她把我们公司的订单都抢走了，只给我们一些边角料的残次品，故意看我们像狗一样为了生计挣扎，这样的蛇蝎女子，死一百次都不够！”
“何止啊，当初外资企业入侵，如果不是她泄露机密，怎么会有那么多本土企业倒闭，员工失业？她自己下贱，就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贪慕虚荣。”
“赶紧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她被万人骂的样子了，那场面一定很爽！”
可等我生平所做之事，全部展现在大屏幕上后，那些恨我入骨的人却全都下跪哭了……
1.
我以灵魂的形态，飘在发布会现场的上空。
偌大的会场座无虚席，聚光灯刺眼，无数镜头对准了台中央的男人。
孟凡。
我曾经的未婚夫。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面容英俊，神情冷漠。和我记忆里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判若两人。
我和他之间，隔着家族破产的仇恨，隔着我投入他死对头怀抱的背叛，还隔着一条人命。
我的命。
「今天，召集各位媒体朋友，是为了公审一个女人，林绾。」
孟凡拿起话筒，声音透过音响，传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也传遍了全国无数个正在收看直播的屏幕。
「她贪慕虚荣，毫无底线，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她毁了很多人的人生，也包括我。」
台下，闪光灯亮成一片。
记者们兴奋地记录着，期待着一场精彩的复仇大戏。
观众席里，坐满了被我「伤害」过的人。他们看着屏幕上我那张巨大的黑白照片，眼神里全是快意和仇恨。
「说得对！这个贱人就该死！」
一个中年男人激动地站起来，他是我养父母公司的老对手，张总。
当初经济危机，我抢走了他所有订单，只留给他一些利润微薄的残次品业务，让他公司差点破产。
他指着我的照片，对身边的人控诉：「当初要不是她，我们公司怎么会沦落到那个地步？她就是故意看我们为了那点残羹剩饭，像狗一样挣扎！」
2.
「没错！」另一个声音附和，「她连自己的养父母都不放过，张总，你这算什么。」
说话的是我养父母的邻居，一个多嘴的妇人。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初林家公司一出事，她跑得比谁都快，直接登报断绝关系，把两位老人气得住了院。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一时间，群情激愤。
「蛇蝎女人！」
「死一百次都不够！」
「赶紧开始吧，我已经等不及看她那些丑事被扒出来了！」
辱骂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孟凡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各位稍安勿躁。」
他走到台前，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我的照片上，「今天，我会满足各位。我会把林绾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公之于众，让她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
「审判，现在开始。」
「第一项，商业倾轧，恶意竞争。有请受害人，宏达实业的张总。」
那个叫嚣得最厉害的张总，整理了一下衣领，大步走上台。
他接过话筒，面对镜头，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的罪行。
「各位，我就是那个被林绾害得最惨的人。三年前，全球经济危机，所有企业都岌岌可危。我们宏达和林家的公司，一直是竞争对手。」
「可那个时候，林绾动用所有关系，把市场上所有优质订单全部抢走，只留给我们一批海外的残次品订单。那批货要求高，利润低，还藏着无数合同陷阱。」
「她就是想看我们死！我们全公司几百号员工，就靠着那点碎骨头，熬了整整一年！」
他说着，激动地捶打着胸口，眼眶通红。
台下的人感同身受，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孟凡适时地递上一杯水，然后面向大屏幕。
「这里，是我们搜集到的证据。林绾与各大企业签订的合同，以及她故意留给宏达实业的，那份近乎欺诈的残次品订单。」
屏幕上，白纸黑字的合同一份份滚动。
证据确凿。
我，林绾，就是一个为了打压对手，不惜将人逼上绝路的恶毒商女。
3.
张总看着屏幕上的合同，情绪更加激动。
「大家看！这就是证据！她林绾，就是这样一个人！」
台下，一个年轻记者忍不住提问：「沈总，既然证据确凿，您今天召开发布会，是想通过舆论，追究她什么法律责任吗？可她人已经……」
「法律？」孟凡冷笑一声，「法律制裁不了她，但道德可以。我要让她死后，依旧被万人唾骂。」
他说得斩钉截铁。
我飘在空中，安静地看着。
看着张总那张愤怒又委屈的脸，看着孟凡那张因仇恨而扭曲的俊脸。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
孟凡按下遥控器，准备播放下一份证据，用我的「恶行」来加深众人的印象。
可屏幕上出现的，并不是他预想中的文件。
而是一段监控录像。
画面有些昏暗，像是在一个地下停车场。
画面里，出现了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是当初和宏达实业竞争那批优质订单的另一家公司老板，李总。
而另一个，则是那批订单的海外供货商代表。
李总递给供货商一个厚实的信封：「事情办妥了？那批货，没问题吧？」
供货商接过信封，掂了掂，满意地笑了：「放心，李总。那批原料，我们动了手脚，表面看不出来，但只要生产出来，绝对是批废品。到时候，宏达不仅拿不到尾款，还要赔付天价违约金，不破产才怪。」
「那就好」李总笑得得意，「等宏达倒了，京市的市场，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视频播放完毕，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总脸上的悲愤僵住了，他看着屏幕，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4.
孟凡的脸色也变了。
他猛地看向负责播放的人员，那人吓得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段视频，根本不在他们准备的材料里。
「这……这是什么？」张总的声音在发抖。
他不是傻子，他看懂了。
原来，那批他梦寐以求的优质订单，才是一个真正的陷阱。
一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陷阱。
「不可能……这绝对是伪造的！」李总也在现场，他跳了起来，脸色惨白地指着屏幕大吼。
但他的慌乱，已经说明了一切。
孟凡的眉头紧紧皱起，他试图掌控局面：「大家冷静，这段视频来路不明，真实性有待……」
他的话没说完，屏幕上又出现了新的画面。
这一次，是我。
视频里，我坐在一家咖啡馆的角落，对面坐着的，是那个海外供货商的助理。
我递给他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是五十万。把你们老板和李总交易的证据，以及那批原料的真实检验报告，都给我。」我的声音清晰地从音响里传出。
助理接过卡，面露难色：「林小姐，这……这风险太大了。」
「风险大，还是看着你女儿的病拖死风险大？」我看着他，语气平淡。「我查过，你女儿需要一大笔手术费。这笔钱，够了。」
助理的身体抖了一下，最终，他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推到我面前。
「林小姐，谢谢你。」
视频到此结束。
会场里，安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张总呆呆地站在台上，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
他终于明白了。
我抢走那个光鲜亮丽的「毒苹果」，硬塞给他那个看起来难以下咽，却能让他活下去的「窝窝头」。
我用那种堪称羞辱的方式，救了他的公司，救了他全家老小的饭碗。
而他，却在全国人民面前，咒骂我，羞辱我，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
「我……」张总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个完整的词也说不出来。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羞愧，悔恨，震惊，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那张脸变得无比滑稽。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我黑白照片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林小姐……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嚎啕大哭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会场。
这惊天反转，让所有记者都疯了，闪光灯疯狂闪烁，试图记录下这戏剧性的一幕。
孟凡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水来。
5.
「肃静！」
孟凡厉声喝道，强行压下现场的骚动。
他走到张总面前，声音冰冷：「张总，请你先下台。这段视频的真伪，我们会后需要核实。」
张总失魂落魄地被人扶了下去，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对不起她」。
第一场审判，以一种荒诞的方式收了场。
孟凡的计划，出现了第一个缺口。
但他没有放弃。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台中央，眼神变得更加阴鸷。
「看来，有人想扰乱这场发布会。」他冷冷地扫视全场，「但真相，是不会被掩盖的。」
「林绾的恶，不止于此。接下来，进行第二项审判。」
「众所周知，林绾是被林家收养的养女。林家待她视如己出，供她读书，让她过上优渥的生活。可当林家公司陷入危机时，她又是怎么做的？」
孟凡的声音再次拔高，充满了道德的谴责。
「她第一时间，登报断绝了与养父母的关系！何其冷血！何其无情！」
「下面，有请林绾的养父母，林先生，林太太。」
灯光打向观众席。
我那对「慈爱」的养父母，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上台。
他们头发花白，面容憔悴，一上台，养母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冷血的女儿啊……」她哭得不是我，而是她自己。
「我们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她要进公司，我们二话不说就让她当副总。可公司一出事，她……她就这么狠心，说断就断了……」
养父也红着眼圈，捶着胸口：「我们不求她能帮上什么忙，只求她能陪在我们身边，给我们一点安慰。可她，连这点都做不到。我们去求她，她闭门不见，还让保安把我们赶出来……」
两位老人家的哭诉，比任何指控都有力。
孝道，是刻在国人骨子里的东西。
一个连养育之恩都不顾的人，再怎么辩解，也是个彻头彻尾的败类。
刚刚因为张总事件而产生动摇的舆论，瞬间又倒向了孟凡那一边。
「真是个白眼狼！」
「这种人不配为人子女！」
「林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养出这么个东西！」
孟凡看着屏幕上我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林绾，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众叛亲离的下场。」
他示意工作人员，将当初我登报断绝关系的那份报纸，放大投到屏幕上。
「铁证如山。」
那几个刺眼的黑体大字，像是在宣判我的最终死刑。
6.
养父母在台上哭得伤心欲绝，台下的观众也跟着义愤填膺。
我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那两张布满皱纹，看似悲痛的脸。
我记得，养母最喜欢打麻将，输了钱就回家冲我发脾气。
我记得，养父最喜欢投资，赔了钱就骂我是丧门星。
他们给我优渥的生活，是为了让我长大后，能成为他们攀附权贵的工具。
他们把我当成一个商品，一件可以待价而沽的奢侈品。
孟凡，就是他们为我挑选的，最完美的买家。
所以当孟家破产时，他们比谁都绝望。
当孟凡重新站起来时，他们又看到了希望。
他们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声讨我，而是为了向孟凡表忠心，为了修复和孟家的关系。
我看着他们精湛的演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就在孟凡准备结束这场控诉，将「不孝」的罪名死死钉在我身上时，大屏幕，又一次不听使唤地切换了画面。
这一次，是一段录音。
伴随着嘈杂的背景音，我养父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绾，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帮爸爸。你就去找周总，他不是喜欢你吗？你陪他一晚，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我们公司就能得救了！」
紧接着，是养母尖酸刻薄的声音。
「就是！养你这么大，该是你报答我们的时候了。不就是陪个男人睡觉吗？又不会少块肉！你要是不去，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录音里，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压抑的哭声，和我的声音。
「爸，妈，你们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我们怎么不能说？我们养了你，你的一切都是我们给的！让你去陪个酒，怎么了？」
「这不是陪酒……」
「闭嘴！林绾，我告诉你，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录音戛然而止。
整个会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7.
如果说之前的视频只是商业上的反转，那这段录音，就是对人伦道德的彻底打败。
所有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台上那对刚刚还哭得死去活来的「慈祥」父母。
他们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悲伤，只有被戳穿谎言后的惊恐和慌乱。
「这……这是假的！是合成的！」养父指着屏幕，声音都变了调，「孟总，你不要相信！这是林绾那个贱人伪造的，她要毁了我们！」
养母也跟着尖叫起来：「我们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这么污蔑我们！天打雷劈啊！」
可他们的辩解，在事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那段录音里的声音，和他们刚才说话的声音，一模一样。
「原来断绝关系，是因为这个……」
「逼自己的养女去陪睡，这是人干的事吗？」
「太恶心了，刚才还装得那么可怜！」
舆论的风向，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刚才还同情他们的观众，此刻眼神里只剩下鄙夷和唾弃。
孟凡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两个丑态百出的老人，又看了看屏幕上我的照片。
他的计划，再一次被彻底打乱。
他想不通，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屏幕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是一份份银行转账记录，和一张张医院的收据。
一个陌生的名字，出现在收款人一栏。
「这是什么？」有记者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很快，就有人在网上查出了那个名字的信息。
「查到了！这个人叫王芳，是林氏集团的老员工，因为公司非法集资，血本无归，儿子又得了白血病，走投无路，差点跳楼！」
「这些转账记录……每一笔都是巨款，收款人都是王芳。还有这些医院的收据，是她儿子的住院费和手术费……付款人……」
一个记者举着手机，声音颤抖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付款人，林绾。」
所有的转账和付款记录，都发生在我和林家断绝关系之后。
真相，已经不言而喻。
我所谓的「冷血无情」，所谓的「划清界限」，是为了摆脱养父母的控制，用我自己的钱，去弥补他们犯下的罪孽，去拯救那些被他们毁掉的家庭。
而那对被我「抛弃」的父母，却拿着我给他们的生活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甚至还跑到这里，配合我的仇人，给我泼脏水。
「呕——」
台下，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养父母的脸色，已经变成了死灰色。他们瘫软在台上，在无数鄙夷的目光中，无地自容。
8.
孟凡站在那里，身体有些僵硬。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转账记录，看着我那张平静的黑白照片，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他所认知的那个林绾，贪婪，自私，冷血。
可屏幕上揭示的一切，却在讲述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够了。」
他低吼一声，让工作人员强行关掉了大屏幕。
「把他们带下去！」他指着台上那对已经瘫软如泥的夫妇，语气里满是厌恶。
发布会进行到这里，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两场审判，两次反转。
每一次，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他非但没有成功地将我钉在耻辱柱上，反而一步步地，为我洗刷了冤屈。
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失控。
「孟总，请问您对刚才的录音和转账记录有何看法？」
「您是否早就知道林家的内幕？」
「您举办这场发布会，真的是为了寻求正义，还是另有目的？」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一个个尖锐的问题抛向他。
孟凡的额角青筋暴起。
他猛地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他喘着粗气，眼神阴郁地扫过每一个人。
「我说了，这些东西来路不明，真伪待定！」他强行辩解道，「就算林家父母有错，也改变不了林绾背叛公司，泄露机密的事实！」
他孤注一掷，决定抛出最后一个，也是最重磅的炸弹。
「第三项审判！商业间谍，泄露机密！」
「众所周知，三年前，外资企业M集团，意图恶意收购国内多家高新科技公司。而林绾，为了她自己的利益，主动接触M集团，将当时她所在公司的核心技术机密，拱手相让！」
「她的行为，直接导致了国内科技行业的一次大地震！多家企业倒闭，无数人失业！她就是整个行业的罪人！」
这一次的指控，远比前两次要严重。
如果说前两次还只是个人恩怨和道德问题，这一次，就上升到了行业背叛，甚至是危害国家经济安全的高度。
台下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许多在场的企业家，都曾是那场风波的受害者。他们看向我的照片，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无法遏制的怒火。
孟凡看着众人的反应，终于找回了一点掌控感。
「证据，就在大屏幕上。」
他按下遥控器。
这一次，屏幕终于听话了。
上面出现的，是我和M集团代表签订协议的照片，以及一份份被泄露出去的，标记着「核心机密」的文件。
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9.
「叛徒！」
「卖国贼！」
台下，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了起来，他是一家老牌科技公司的创始人，在那场风波中，他的公司被迫破产。
他指着我的照片，声音都在颤抖：「就是她！如果不是她泄露了底层代码，我们的防火墙怎么可能被轻易攻破！我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毁了！毁了！」
老者的悲愤，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是一段黑暗的时期。
M集团凭借着对核心技术的了解，在国内市场横冲直撞，用资本和技术壁垒，绞杀了无数有潜力的本土企业。
而我，林绾，就是那个为虎作伥，亲手递上屠刀的罪魁祸首。
孟凡看着这一切，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胜利的表情。
这一次，他赢定了。
无论我之前做过什么，都无法洗刷这项罪名。
「林绾，你听到了吗？」他对着我的照片，低声说道，「这就是你的报应。」
他准备发表结束陈词，为这场荒腔走板的发布会，画上一个他想要的句号。
可就在这时。
会场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严肃的男人，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
在场的所有记者，都认出了他。
国家安全部门的，李部长。
这是一个只会在国家新闻上出现的人物。
他怎么会来这里？
10.
李部长的出现，让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台。
孟凡也愣住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李……李部长，您怎么来了？」他有些结巴地问道。
李部长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到话筒前，目光威严地扫视全场。
「我来这里，只为一件事。」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透过音响，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为一位英雄，正名。」
英雄？
所有人都懵了。
李部长转过身，面向大屏幕，面向我那张黑白照片。
他对着我的照片，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个举动，让全场哗然。
能让李部长亲自鞠躬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孟凡的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李部长，您这是什么意思？」他追问道，「您说的英雄，难道是……」
「没错。」李部长直起身，看着孟凡，眼神锐利如刀，「我说的英雄，就是被你们口诛笔伐的，林绾同志。」
「同志」这个称谓，让孟凡的脑袋「嗡」的一声。
「这不可能！」他失声喊道，「她是个叛徒！她泄露了国家机密！」
「泄露机密？」李部长冷笑一声，「孟凡，你看到的，只是我们想让你看到的。」
他拿出一个加密的U盘，递给一旁早已吓傻的技术人员。
「把这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新的视频，出现在大屏幕上。
画面里，是M集团的亚洲区总裁，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正被几个便衣人员按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
背景，是M集团在京市的总部大楼，已经被全面查封。
视频的右下角，显示着拍摄日期。
就在三天前。
也就是，我死后的第二天。
「M集团，是一家由境外间谍组织操控的商业机构。他们以商业收购为幌子，意图窃取我国在人工智能和量子计算领域的核心技术。」
李部长的声音，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们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直到他们遇到了林绾同志。」
屏幕上，画面切换。
出现了一间审讯室。
我对面坐着的，正是李部长。
「林绾同志，这次的任务非常危险。一旦接受，你将背负所有骂名，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李部长的声音很沉重。
视频里的我，笑了笑，很平静。
「没关系。总要有人去做。」
「你所泄露出去的，是我们准备好的虚假技术和错误代码，是一个引君入瓮的陷阱。而你，就是那个最关键的鱼饵。」
「一旦M集团上钩，我们就会立刻收网。但在这个过程中，你不能暴露身份，不能向任何人解释，包括你最亲近的人。」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拿起了那份保密协议。
在落款处，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绾。
11.
视频播放完毕。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之前还在叫嚣着我是「叛徒」、「卖国贼」的人，此刻都呆立在原地，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控诉我毁了他一辈子心血的老者，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M集团攻破了他的防火墙后，却没有窃取他最核心的专利技术。
因为那根本不是他们的目标。
而他，和他的公司，都只是这场惊天谍战中，被用来迷惑敌人的，一枚小小的棋子。
真相，原来是如此的残酷，又如此的悲壮。
所有人都看着屏幕上我那张年轻的，带着浅笑的黑白照片。
这张照片，在短短一个小时内，经历了从「蛇蝎美人」到「不孝养女」，再到「行业叛徒」，最后，定格在了「国家英雄」的身份上。
巨大的反差，让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停滞。
原来，那些看似不可理喻的背叛和堕落，背后都隐藏着这样沉重的使命。
原来，那个被他们唾骂的女人，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独自一人，背负着整个国家的重担，行走在刀锋之上。
「林小姐……」
人群中，不知是谁，哽咽着喊了一声。
像是点燃了引线。
压抑的哭声，从会场的四面八方传来。
有羞愧，有悔恨，有敬佩，有心疼。
那些曾经最恨我的人，此刻，哭得最凶。
他们哭着，为自己的无知，也为那个独自背负一切，直到死后才得到清白的年轻女孩。
孟凡站在台中央，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看着李部长，看着痛哭的人群，看着屏幕上我的照片，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英雄？
林绾是英雄？
那个为了钱抛弃他，投入他死对头怀抱的女人，是英雄？
那个在他最落魄时，对他冷嘲热讽，说他「活该」的女人，是英雄？
他不信。
他不愿意相信。
「假的……都是假的！」他像疯了一样，冲着李部长嘶吼，「你们在骗人！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她贪婪！自私！她怎么可能是英雄！」
李部长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悯。
「孟凡，你真的了解她吗？」
他叹了口气，似乎不愿再和这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多说。
他对着话筒，宣布了最后一件事。
「根据林绾同志生前的遗愿，以及她为国家做出的卓越贡献，经上级批准，追授林绾同志『共和国卫士』荣誉称号。」
「明日，将在八宝山，为林绾同志，举行国葬。」
12.
国葬。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轰然压下，彻底击碎了孟凡最后一丝理智。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精心策划了一场审判，想要将我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结果，却亲手为我举办了一场，最高规格的封神仪式。
他成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
李部长带着人离开了。
记者们也追了出去，他们有更重磅的新闻要去报道。
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也一个个失魂落魄地离场。他们不敢再看我的照片，那会让他们想起自己的愚蠢和刻薄。
偌大的会场，很快就只剩下孟凡一个人。
他瘫坐在地上，仰着头，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我的照片。
照片里的我，还是那么年轻，眉眼弯弯，笑得灿烂。
那是他给我拍的。
在我们订婚那天。
那时候，他还不是什么跨国集团总裁，只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孟家少爷。
那时候，我也不是什么蛇蝎美人，只是一个会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他「阿凡」的女孩。
我们曾经，有过最美好的时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从孟家破产，他跪下来求我不要走，我却甩开他的手，说「我林绾的男人，不能是个穷光蛋」开始？
还是在我投入他死对头周总的怀抱，在酒会上挽着周总的手，对他视而不见开始？
他恨我。
恨我的背叛，恨我的绝情。
这份恨，支撑着他从泥潭里爬起来，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发誓，要让我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所有的恨，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
「不……」
他痛苦地捂住了头，无数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在这一刻，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他记得，我投入周总怀抱后，周总的公司就接连出现重大决策失误，元气大伤，再也无力与重整旗鼓的孟家抗衡。
他记得，我当上M集团的COO后，曾隐晦地提醒过他，小心M集团的资本陷阱，让他避开了好几次致命的危机。
他记得，我死前给他打过一个电话。
电话里，我的声音很虚弱。
「孟凡，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娶我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林绾，你这种女人，不配有来生。我祝你，永世不得超生。」
现在想来，那句话，有多残忍。
13.
「啊——！」
孟凡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
鲜血，顺着他的指节流下，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心里的痛，早已将一切都淹没。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以为自己是复仇的王子，实际上，他只是一个被仇恨操控，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的，可悲小丑。
一个助理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递给他一个信封。
「孟总，这是……林小姐的律师刚才送来的。说是林小姐的遗物，指定要交给您。」
孟凡颤抖着手，接过那个信封。
信封没有封口，里面只有薄薄的几张纸。
第一张，是医院的诊断报告。
胃癌，晚期。
诊断日期，是孟家破产后的第三天。
他的手指，猛地一僵。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所以她才会那么着急，那么决绝。
她用尽了自己最后的时间，为他扫平了所有的障碍，为国家拔掉了最危险的毒瘤，也为那些被她养父母伤害的人，带去了补偿。
她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事。
唯独，没有为她自己。
第二张纸，是一封信。
是她写给他的。
字迹很秀气，和他记忆里的一样。
「阿凡：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请原谅我，用那样一种方式离开你。
孟家破产的时候，我拿到了诊断书。医生说，我最多，还有三年。
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了解你。如果你知道了真相，你一定会放弃一切，陪我走完最后一程。
可你是孟凡，你是天之骄子，你不该被我这个将死之人拖累，不该被困在一方病床前。
你的世界，应该是星辰大海。
所以我只能推开你，用最让你憎恨的方式。
我把你推得越远，等你将来知道真相的时候，或许，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周总那边，你不用担心。他和我，只是交易。我帮他出谋划策，他给我提供庇护和资源，让我能去做我想做的事。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至于M集团，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对不起，让你误会了这么久。
阿凡，我这一生，很短暂。
可我遇见了你，爱上了你，我觉得，已经很圆满了。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再陪着你，看你登上世界之巅了。
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看着你。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
忘了我，然后，找一个好女孩，结婚，生子，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勿念。
爱你的，绾绾。」
14.
信纸，从孟凡颤抖的手中滑落。
他呆呆地看着那两个字，「绾绾」。
已经很久，他没有再叫过她「绾绾」。
他总是叫她「林绾」，用最冰冷，最厌恶的语气。
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通红的眼眶里滚落。
一滴，两滴，然后，串成了线。
他想起了她给他打的最后一个电话。
想起了她那句卑微的，带着期盼的问话。
「孟凡，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娶我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永世不得超生。
他祝他最爱的女孩，永世不得超生。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俯下身，捡起那封信，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他把脸埋进信纸里，闻着上面残留的，属于她的淡淡气息。
「绾绾……」
他终于，哽咽着，叫出了这个名字。
「对不起……」
「对不起……绾绾……」
压抑了三年的仇恨，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悔恨和绝望。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空无一人的会场里，抱着她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哭得撕心裂肺。
我飘在空中，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只觉得，很累。
这出由他亲手导演，又由我暗中推动的大戏，终于落幕了。
所有人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真相。
而我，也终于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抱着我的信，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
再见了，孟凡。
这一世，我们之间，就到这里吧。
我的灵魂，开始变得透明，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聚光灯下，尘埃飞舞。
一切，终将归于平静。
（完！）
更新时间：2025-11-06 08:36: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