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恶毒女配后,我直接开启资本家模式。
让未来商界巨鳄男主每日刷题背单词,逼他给我端洗脚水。
让未来影后女主凌晨跑步,捡我不要的剩饭旧衣。
看着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我满意极了。
直到系统提示:「男主好感度+10」「女主好感度+15」
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后来男主将我堵在墙角:“谢谢你让我考上清华。”
女主捧着奥斯卡小金人对我笑:“多亏你让我锻炼身体。”
我看着他们递来的股权转让书和全球代言合同,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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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头还在隐隐作痛,不是撞在桌角那种尖锐的痛,而是一种宿醉般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沉闷痛楚。
眼前是缀着繁复水晶吊灯的华丽天花板,身下是触感柔滑得不像话的丝绸床单,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甜腻的、金钱堆砌出来的香氛味道。
记忆如同潮水,两份截然不同的人生粗暴地糅杂在一起。
一份是属于“苏晚”的,二十二岁,顶级豪门苏家的大小姐,骄纵任性,愚蠢恶毒,是即将被她所在的世界一本名为《豪门绝恋:总裁的契约娇妻》的小说里,男女主爱情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最后结局是被逆袭成功的商业巨鳄男主搞得家破人亡、流落街头,冻死在一个寒冬夜里。
另一份,是属于我的,二十八岁,名字已经不重要,一个在二十一世纪被扒皮老板无尽压榨、天天996、最后因为低血糖饿昏了一头撞死在工位上的倒霉社畜。
我抬手,看着自己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精致、还涂着淡粉色蔻丹的手指,这不是我那双因为常年敲代码而指关节粗大、布满薄茧的手。
我真的穿越了。
穿成了这个注定下场凄惨的恶毒女配。
胃部传来一阵熟悉的、因为饥饿而产生的痉挛感,提醒着我前世最后的死因。随之涌上的,是更深刻的、属于社畜的,对无良资本家的刻骨仇恨。
哦,恶毒女配?
用金钱侮辱男主的万恶有钱人?
那咋了。
现在,这钱是我的了。
至于会被男主搞破产?那是原来的苏晚。而我,一个被资本家剥削至死的人,如今手握资本,怎能不让他们也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万恶”?
我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柔软昂贵的羊毛地毯上,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镜子里映出一张娇艳明媚的脸,带着被宠坏的、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傲慢。很好,皮囊不错,资本雄厚。
“小姐,您醒了?”穿着女仆装的中年妇人小心翼翼地敲门进来,是管家张妈,“顾……顾先生已经在楼下客厅等了您两个小时了。”
顾言深。未来的商界巨鳄,此刻还是一个因为家族企业濒临破产、不得不屈辱地接受“苏晚”包养条件的清冷少年。
而“苏晚”包养他的条件,除了钱,就是极尽所能地折辱他。
我挑了挑眉,很好,第一个目标,上线。
我慢条斯理地洗漱,换了一身高定连衣裙,化了个精致的全妆,确保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我很贵,你高攀不起”的气息,这才姗姗下楼。
客厅巨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挺拔清瘦的身影。白色的衬衫洗得有些发旧,却熨烫得平整,侧脸线条利落干净,嘴唇紧抿,透着一股倔强的隐忍。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望过来,里面像是结了冰,冷得刺骨,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
真帅啊。难怪原来的苏晚会痴迷到变态。
我走过去,没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挑剔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如同审视一件货物。
“来了?”我声音懒洋洋的。
顾言深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我从昂贵的限量款手包里,随意抽出一张黑卡,丢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以后,跟着我。”我勾起红唇,“我的规矩,很简单。”
他依旧沉默,只是下颌线绷得更紧了。
“第一,每天早上七点,我要看到你在这里,把我指定的数学题和英语单词,一字不差地做完、背完。错一题,或者少背一个,”我顿了顿,欣赏着他骤然攥紧的拳头,慢悠悠地补充,“扣十万。”
他猛地抬头,眼中是难以置信和被羞辱的怒火。
我没理他,继续说:“第二,每天晚上,在我睡前,你要亲自给我端洗脚水。”
“苏晚!”他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愤怒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你别太过分!”
“过分?”我笑了,弯腰,凑近他,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泛起的红血丝,“顾言深,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家的窟窿,除了我,谁还敢填?或者,你现在就可以滚。”
他死死地瞪着我,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未来会搅动商界风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少年人的愤怒和无力。半晌,那紧绷的脊梁,一点点弯了下去,他垂下眼睫,遮住了所有情绪,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我做。”
“很好。”我直起身,心情愉悦,“今天就从《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开始吧,我书房里有,自己去拿。下午我要检查。”
看着他僵硬着背影走向书房,我满意地端起张妈递过来的红茶。
改造未来大佬第一步,知识改变命运,给我往死里学!
接下来,是女主,林薇薇。
那个在未来会成为影后、纯洁善良得像朵小白花一样的女孩。原来的苏晚,是用尽手段逼她离开顾言深。
而我,则直接让张妈把她“请”到了别墅。
林薇薇站在客厅里,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T恤,身材纤细,脸蛋素净,确实我见犹怜。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一丝恐惧。
“苏……苏小姐,你找我有事?”她声音细细的,带着怯意。
我翘着二郎腿,用下巴指了指她:“从明天开始,你住到别墅后院的佣人房去。”
她脸色一白。
“每天凌晨五点,起床,绕着别墅区的景观湖跑十圈。我会让保镖盯着你,少一圈,”我学着对顾言深的套路,“扣一万。”
她眼圈瞬间就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
“还有,我每天不吃的点心,不喜欢用的东西,都归你。”我指了指桌上那盘我嫌太甜只动了一口的精致马卡龙,又示意张妈把我昨天刚淘汰下来、一次都没穿过的某品牌当季新款裙子拿来,随意丢在她脚边,“喏,赏你的。”
那眼神,更复杂了,掺杂着屈辱、愤怒,还有一丝……茫然?
她咬着唇,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无声地。
看吧,气了。
我挥挥手,让她跟张妈下去。
完美。
于是,苏家别墅开始了鸡飞狗跳又诡异非常的生活。
每天清晨,天还没亮,林薇薇就被保镖“请”出去跑步,一开始跑得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后来,居然能坚持下来了,小脸还红扑扑的。
而顾言深,每天准时出现在客厅,对着我扔过去的数学题和英语单词咬牙切齿。他端洗脚水的时候,手背青筋都暴起来,那水端得是稳如泰山,但我能感觉到他灵魂在咆哮。每次我故意刁难,说他水温不合适,或者姿势不对,他都抿紧唇,一声不吭地重新去弄,只是眼尾会泛上被逼急了的红。
对,就是这样,气吧,恨吧!我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吃着空运来的水果,看着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身心舒畅。这就是资本家的快乐吗?爱了爱了。
直到某天,我正指挥着顾言深给我念一段晦涩难懂的经济学原著(错一个单词扣五万),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顾言深情感波动,好感度+10。】
我:“……?”
我差点被嘴里的葡萄噎住。
等等?好感度?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明明是在折磨他啊!这系统坏了吧?
我狐疑地看向顾言深,他正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神,念书的嗓音清冷平稳,没有任何异常。
可能……是误判?
过了几天,我故意把一碗我碰都没碰的、据说极其滋补的燕窝塞给刚跑完步、满身是汗的林薇薇,语气恶劣:“赏你的,别浪费。”
她接过碗,手指因为运动后还在微微发抖,抬起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怎么说呢,不像感激,但绝对不是我预想中的仇恨。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林薇薇情感波动,好感度+15。】
我:“!!!”
我手里的叉子“哐当”一声掉在盘子里。
我看着林薇薇小口小口喝着燕窝,看着顾言深默默把我丢在地上的经济学书籍捡起来,拂去灰尘放回书架……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还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我这个资本家,当得还不够万恶吗?!
在我开始怀疑人生,甚至思考是不是要加大折磨力度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苏家别墅进了贼。
那晚我睡得正沉,被楼下的动静惊醒。似乎有打斗声和闷哼。我有点慌,抓起床头的水晶台灯,小心翼翼打开门缝。
借着月光,我看到楼下客厅里,一个黑影被干脆利落地撂倒在地。而站在那里,喘着粗气,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居然是——顾言深!
他手里拿着……呃,我逼他每天做的《五三》?厚厚一本,边缘还沾着点血迹,看来是作案工具(?)。
另一个房间门口,林薇薇也探出头,手里紧紧攥着……我丢给她的那个金属外壳、沉得要死的限量款口红套装?看样子是准备当板砖用。
保安很快闻讯赶来,制住了那个倒霉的窃贼。
我打开灯,走下楼梯,看着额角冒着细汗、衬衫有些凌乱却更显戾气的顾言深,以及那边紧握着“武器”、眼神警惕的林薇薇。
顾言深看到我,眼神微动,下意识把拿着《五三》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偏过头,声音有些硬邦邦:“……吵到你了?”
林薇薇也迅速把口红套装塞到身后,低下头,小声说:“苏小姐,没事了。”
我看看他,又看看她,再看看地上那本立功的《五三》和那盒可能砸凹了的口红。
内心一片惊涛骇浪。
这画风……是不是从起点男频虐文,歪到某种奇怪的热血励志+宅斗(?)频道了?!
没等我理清这混乱的局面,顾言深却忽然朝我走近两步。
少年身量已经很高,带着运动后的热意和一丝压迫感,阴影笼罩下来。他低头看着我,眼神复杂,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喉结滚动了几下,才有些艰难地开口:
“那个数学题……最后一章的微积分,有点难。”
我:“……啊?”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耳根却悄悄漫上一点可疑的红晕,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能,给我讲讲吗?”
我盯着顾言深,足足愣了五秒。
讲题?给未来会把苏氏搞破产的商界巨鳄讲微积分?在我用《五三》和洗脚水对他进行了一系列惨无人道的“资本家の试炼”之后?
他是不是被打到头了?还是说……这是什么新型的、属于未来大佬的、高级的报复手段?先麻痹我,然后在我讲题讲到口干舌燥的时候,用那本厚重的《五三》给我来个物理超度?
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要不要叫医生看看脑子?
顾言深似乎被我的反应噎了一下,那双漆黑的眸子闪了闪,偏过头去,只留给我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和微微泛红的耳根。“没事。” 他声音闷闷的,“就是……不会。”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屈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求知欲?
我看着他紧握的拳头,和那本被他攥得有些变形的《五三》,再看看他这副明明羞愤欲死却还是硬着头皮来问的别扭样子。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他该不会是……真的想学?!
那个电子音——“好感度+10”——再次在我脑海里阴魂不散地响起。
我打了个寒颤。
不,不可能!这一定是错觉!是系统的BUG!是顾言深为了麻痹我使出的美男计!(虽然他确实有那个资本)
但我苏·前社畜·现恶毒女配·晚,是那种会被美色和虚假好感度迷惑的人吗?
我定了定神,重新端起那副骄纵大小姐的架子,用鼻子哼了一声:“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顾言深,你脑子是用来盛洗脚水的吗?”
他身体猛地一僵,抬起头,眼尾那抹红更深了,像是要滴出血来。但他居然没反驳,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强撑着气势,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五三》,哗啦啦翻到最后一章,指着那道被他画了无数辅助线、旁边草稿纸都快写满的题目。
“看好了!”我故意用极其不耐烦的语气,“这里,用洛必达法则,上下同时求导……这个极限一眼就看出来是e的x次方了,你还在这用泰勒展开?浪费时间!还有这里,分部积分,u和v选错了吧?笨死了!”
我一边讲,一边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他,嘴里叭叭地没停过嘲讽。
然而,顾言深却异常沉默。他微微俯身,靠得有些近,目光紧紧跟随着我指尖划过的公式和步骤,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偶尔我故意跳步或者讲得含糊,他会立刻皱眉,然后用那低沉的、带着点沙哑的嗓音追问:“这里,为什么?”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一点点汗味(可能是刚才揍贼留下的),萦绕在我鼻尖。我讲着讲着,莫名有点口干舌燥。
“……懂了没?”我啪地合上书,没好气地问。
顾言深直起身,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依旧复杂,但之前的愤怒和屈辱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探究。
“懂了。”他低声道,“谢谢。”
我:“!!!”
谢?!他谢我?!在我用堪比机关枪的语速和淬了毒的嘲讽给他讲完题之后?!
我看着他拿着书转身上楼的背影,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轻松?
我僵在原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我猛地把头转向一直缩在角落、尽量减少存在感的林薇薇。
她手里还攥着那盒沉甸甸的口红,见我看向她,像是受惊的小鹿般颤了一下。
“看什么看!”我把对顾言深的惊疑不定全发泄在她身上,“跑完步一身臭汗,脏死了!还不快去把自己洗干净!明天开始,跑完步再加五百个跳绳!跳不完不许吃早饭!”
林薇薇眼圈又红了,但她这次没掉眼泪,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小声应道:“……是,苏小姐。”
然后,她抱着那盒口红,小跑着离开了客厅。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林薇薇情感波动,好感度+5。】
我:“……”
我扶着额头,感觉一阵眩晕。
不行,我得静静。
这俩人绝对有什么大病!
接下来的日子,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战略调整期。
我加大了“折磨”力度。
给顾言深的数学题从《五三》升级到了吉米多维奇,英语单词从四级词汇飙升到GRE核心,甚至开始让他研读《国富论》和《资本论》的原版,要求他写读后感,错一个单词或者观点阐述不清就扣钱翻倍。
端洗脚水的要求也精益求精,水温必须用温度计测量,保持在41.5度正负0.5度,端来的姿势必须优雅如高级餐厅侍应生,水面不能有一丝涟漪。
对林薇薇,我取消了她的休息日,凌晨跑步雷打不动,跳绳数量加到了一千,还让她负责打扫别墅里我最讨厌的、养着几条凶狠金龙鱼的鱼缸,必须徒手清理(我故意不给她工具)。把我那些只穿过一次甚至没穿过就嫌弃的、堆满几个衣帽间的衣服鞋子包包,全都丢给她处理,美其名曰“废物利用”。
我等着他们反抗,等着他们爆发,等着那该死的好感度变成负数!
然而——
顾言深眼底的黑眼圈越来越重,但做题的正确率却诡异地稳步提升,读后感的观点也日渐犀利。他端洗脚水的手越来越稳,甚至在我故意刁难时,会面无表情地提出基于流体力学和热传导原理的优化方案(?!)。他看我的眼神,依旧复杂,但那股压抑的怒火,似乎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让我毛骨悚然的东西取代了。
林薇薇……她居然瘦了!但不是那种病弱的瘦,而是线条紧实、充满活力的瘦。皮肤因为每天风吹日晒地跑步,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眼神也褪去了最初的怯懦,变得明亮而坚韧。她把我丢给她的那些奢侈品整理得井井有条,一部分妥善保存(后来我才知道她偷偷拿去二手店寄卖了一部分,钱存了起来),一部分搭配出意想不到的时尚感,穿着去跑步、去打扫,居然……还挺好看?
而且,她打扫鱼缸格外认真,那几条凶巴巴的金龙鱼,居然被她养得油光水滑,见了她还会摇尾巴(?)。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顾言深情感波动,好感度+8。】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林薇薇情感波动,好感度+10。】
系统提示音像魔咒一样,时不时在我脑海里响起。
我快要疯了。
这跟我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说好的恨之入骨呢?说好的忍辱负重然后黑化报复呢?
为什么我感觉我像个兢兢业业、用另类方式督促男女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魔鬼教练?!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万恶资本家”人设,准备直接躺平摆烂的时候,时间悄然流逝。
高考放榜那天,我正瘫在沙发上思考人生,顾言深拿着手机走到我面前,屏幕上是他的成绩查询页面。
省理科状元。
总分高得离谱,数学和英语几乎满分。
我一口果汁喷了出来。
他看着我,眼神平静,深处却仿佛有暗流涌动。“苏晚,”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低沉,“我考上清华了。”
我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该用“哼算你走运”还是“果然是我教导有方”来回应,他就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把我堵在了沙发角落。
“谢谢你。”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语气认真得可怕,“谢谢你的……《五三》,和洗脚水。”
我:“!!!”
几乎是同时,别墅那台几乎成了摆设的、巨大的液晶电视里,正在直播某个国际电影节的颁奖典礼。镜头扫过台下,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明媚自信的脸庞一闪而过。
是林薇薇。
她穿着一条简单却裁剪得体的白色连衣裙(好像……是我去年丢给她的一条?),坐在一群光鲜亮丽的明星中间,丝毫不显逊色。
然后,我听到颁奖嘉宾念出了最佳女配角的名字——
“获奖者是,《逆光》——林薇薇!”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电视里,林薇薇在短暂的惊愕后,落落大方地走上台,接过那座沉甸甸的奖杯。她对着话筒,眼眶微红,却笑容灿烂。
“感谢导演,感谢剧组……最后,我想特别感谢一个人。”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直直地看向我这边(一定是错觉!),“感谢她……让我每天凌晨五点跑步,让我知道我的潜力不止于此。感谢她……给了我很多‘不需要’的东西,让我学会了珍惜和利用每一份资源。”
我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彻底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顾言深依然将我堵在墙角,低头看着我,眼神深邃。
林薇薇在电视里,捧着那座亮闪闪的小金人,对我(?)展露着感激的微笑。
我看看左边未来商界巨鳄的“感谢”,看看右边新晋影后的“致谢”。
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我这是……用资本家的手段,阴差阳错地,把男女主都培养成才了?!
那我的破产结局呢?!
我僵硬地坐在价值不菲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感觉屁股底下不是柔软的皮革,而是烧红的烙铁。
左边,是刚刚出炉的省理科状元、未来注定要搅动商界风云的顾言深,他用一种“感谢你八辈祖宗”的认真眼神把我堵在沙发角落。
右边,是超大屏液晶电视里,捧着奥斯卡……啊不,是某个颇具分量的国际电影节最佳女配角奖杯的林薇薇,她正对着全球镜头,发表着疑似对我的“折磨”致谢词。
我,苏晚,一个立志要让他们感受万恶资本家铁拳的前社畜,现恶毒女配,好像……一不小心,把男女主都给“培养”成社会主义杰出青年(兼未来大佬)了?
这剧本不对啊!导演!编剧!我要投诉!
顾言深看着我脸上风云变幻的表情,微微蹙眉,似乎觉得堵在墙角还不够有压迫感,又往前倾了倾身,那股清冽又带着少年锐意的气息更浓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的破产结局是不是迷路了!我在想你们俩的脑子是不是被《五三》和跑步机给格式化了!
我张了张嘴,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我在想,你那洗脚水,以后是不是得用恒温壶给你备着,免得你考上清华就飘了,连41.5度正负0.5都掌握不了。”
顾言深:“……”
他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我以为是幻觉。他直起身,终于给了我一点喘息的空间,但目光依旧锁在我脸上。“不需要。另外,”他顿了顿,从随身带着的(用来装我丢给他的各种习题集的)旧帆布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这个,给你。”
我警惕地看着那叠纸,没接。“什么东西?新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续集?还是你写的《论资本家的一百种死法》读后感?”
“股权转让协议。”顾言深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
我一把抢过文件,快速翻看。上面白纸黑字写着,顾言深自愿将其名下持有的、他家那个原本濒临破产、但现在因为搭上了某个高科技项目(好像是他用我做数学题的间隙搞出来的?)而起死回生并且估值飙升的公司,15%的股权,无偿转让给我苏晚。
15%!按照那份项目计划书的前景,这未来可能是几十个甚至几百个小目标!
我手有点抖,抬头看他,声音发颤:“你……你什么意思?补偿费?精神损失费?还是……”我猛地想到一个可能,惊恐地瞪大眼,“先给我点甜头,等以后翅膀硬了再连本带利搞死我?!”
顾言深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是谢礼。谢谢你……逼我学的那些。”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很有用。”
我:“……”
电视里,林薇薇的获奖感言还在继续,她已经感谢完了剧组和粉丝,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明亮:“……最后,我想说,命运给你的一切,无论是蜜糖还是……嗯,跑步指令,都有可能成为你向上的阶梯。再次感谢那位……让我凌晨五点起床的人。”
镜头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间的微妙停顿和那个“跑步指令”,现场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和掌声。
紧接着,我的手机就疯了似的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无数陌生号码和消息提示。
【爆!新晋影后林薇薇神秘恩人曝光?疑似豪门苏氏大小姐!】
【独家深扒:苏晚与顾言深、林薇薇之间的三角……不,是励志师生情!】
【‘魔鬼教练’还是‘另类伯乐’?起底苏晚的奇葩培养方式!】
张妈拿着我的平板电脑,一脸慌乱地跑过来:“小姐!小姐!不好了!薇薇小姐她……她刚刚在后台接受采访时,直接宣布,她下一部戏以及未来的所有商业代言,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品牌方必须同时邀请您作为全球代言人!她说……这是‘回报’!”
我眼前一黑,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
全球代言人?我?一个恶毒女配?去给那些高奢品牌代言什么?《如何用洗脚水激励未来状元》还是《凌晨跑步打造影后级体能》?
顾言深看着我一副快要厥过去的样子,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他的手心很烫,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她做得不对?”他挑眉问,语气里居然带着点……认同?
“对个屁!”我猛地甩开他的手(没甩动),指着电视里笑靥如花的林薇薇,又指了指他手里的股权转让书,“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是在折磨你们!羞辱你们!你们懂不懂什么叫恶毒女配?什么叫破产结局?你们应该恨我!想办法弄死我!而不是在这里给我送钱送代言!”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了这么久的困惑、憋屈和世界观崩塌的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电视里还传来颁奖典礼现场的喧闹声。
顾言深沉默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潮。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我知道。”
我愣住。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那些数学题,是筛选过的核心考点,比学校老师划的重点还有用。”他平静地陈述,“我知道你让我读的《国富论》和《资本论》,让我比同龄人更早理解了商业的本质。我知道你要求的41.5度洗脚水,让我学会了在极端情绪下依然保持专注和精准。”
我:“……”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只是想刁难你!
“还有薇薇,”他继续道,目光扫过电视屏幕,“你让她跑步,增强了她的体能和毅力,这在拍戏时帮了她大忙。你‘丢’给她的那些东西,让她在最窘迫的时候保持了体面,甚至学会了资源置换。你让她打扫鱼缸……”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让她克服了对复杂事物的恐惧,学会了耐心和细致。”
我张着嘴,像个傻子。
这……这都能圆回来?!顾言深你是什么品种的脑补怪?!
“所以,苏晚,”他上前一步,再次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不管你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
“结果是,你逼着我考上了最好的大学,给了我安身立命的知识和心性。”
“你逼着薇薇拥有了健康的身体和坚韧的灵魂,走上了她梦想的舞台。”
“你‘用金钱侮辱’的方式,阴差阳错地,成就了我们。”
他微微俯身,几乎是贴在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所以,别想着什么破产结局了。”
“从现在起,苏氏,还有你,”
“由我罩着。”
顾言深那句“我罩着”还带着体温烙在我耳边,客厅里针落可闻。张妈早就识趣地溜了,电视也被不知谁按了静音,只剩下林薇薇在屏幕上无声地举着奖杯,笑容晃眼。
我,苏晚,穿书恶毒女配,职业生涯遭遇了滑铁卢。不,是遭遇了星系级别的认知崩塌。
我猛地推开他,力道大得自己都踉跄了一下。“罩、罩什么罩!”声音尖得差点破音,“谁要你罩!顾言深你是不是做题做傻了?还有你——”我指向电视里的林薇薇,尽管她根本听不见,“你报恩的方式就是把我绑上你的代言战车?!问过我了吗!”
顾言深被我推开,也不恼,只是站直了身体,那双黑眸沉静地看着我,里面没了最初的冰封怒火,也没了后来的复杂探究,只剩下一种……近乎笃定的平静。这比什么都让我头皮发麻。
“你会需要的。”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苏氏集团内部的问题,比你想象的要深。你父亲,最近压力应该很大。”
我心头一跳。原主记忆里,苏父确实最近愁眉不展,电话接个不停,但她那个只知道买包追男人的脑子,根本没在意。我穿来后光顾着践行“资本家の试炼”,也没多想。
“至于代言,”顾言深继续道,目光扫过静音的电视,“薇薇的选择很聪明。你的话题度,加上她新晋影后的影响力,是双赢。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
“我不愿意!”我抢白。
他点点头:“好,那我让她推掉。”
我:“……” 一口气堵在胸口。
这感觉就像我一拳打在棉花上,棉花还反过来问我手疼不疼。
电视里,镜头切到了后台采访。林薇薇被记者团团围住,她脸上还带着获奖的兴奋红晕,眼神却比刚才在台上更亮。
一个记者抢着问:“薇薇,你刚才提到的‘让你凌晨五点起床的人’,能具体说说吗?是不是就是传闻中的苏晚小姐?”
林薇薇对着镜头,笑容温婉,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是的,是苏晚姐姐。她对我……嗯,要求很严格。”她恰到好处地顿了顿,露出一个带着点怀念(?)和感激的微笑,“那段时间虽然很累,但让我明白,美丽和成功,都需要极致的自律和付出。她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导师。”
我脚下一软,差点给这位新晋影后跪下。导师?!我教了你什么?教你怎么擦鱼缸吗?!
另一个记者立刻追问:“那关于你指定苏晚小姐作为代言人的要求,是因为你们私交甚笃吗?”
林薇薇眨了眨那双依旧清澈,却多了几分沉稳的眼睛:“苏晚姐姐的眼光和……生活方式,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很多人向往的、极致的态度。我相信品牌方会做出明智的选择。”她四两拨千斤,直接把皮球踢了回去,还顺手给我戴了顶高帽。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应对得体、光芒四射的林薇薇,再想想她刚来别墅时那副怯生生的小白花模样,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窜上来。
我好像……真的亲手把原书里需要男主保护的娇软女主,改造成了独立行走的事业型大女主?
顾言深不知何时又走到了我身边,低头看着屏幕上自信飞扬的林薇薇,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她做得很好。”
我猛地扭头瞪他:“你们是不是私下里偷偷结盟了?就为了对付我?”
顾言深转回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点我看不懂的深意。“没有结盟。”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目标一致。”
“什么目标?”
“让你……别总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产情节。”他语气平淡,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我心底最虚的地方。
我噎住了。
这时,我的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这次是苏父的来电。
我深吸一口气,接起。
“晚晚!”苏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一丝如释重负,“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顾家那小子和林薇薇?!你怎么不早说!顾言深刚刚让人送来了他那个新项目的深度合作意向书,条件优厚得简直像在做慈善!还有好几个之前摇摆不定的大品牌,因为林薇薇代言要求的连带效应,主动找上门来要谈合作!公司的股价刚刚直接涨停了!”
我听着电话那头苏父兴奋的声音,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顾言深,再瞄一眼电视里正在畅谈未来规划的林薇薇。
手里的手机变得滚烫。
我精心策划的“万恶资本家”之路,我兢兢业业执行的“恶毒女配”任务,不仅彻底跑偏,还以一种荒谬绝伦的方式,反向给苏氏集团注入了强心针?
所以,我现在是……凭借一己之力(虽然方式很诡异),扶持了未来商界巨鳄,培养了新晋影后,顺便挽救了自己家即将破产(?)的命运?
那本该死的《豪门绝恋:总裁的契约娇妻》呢?情节崩得连亲妈都不认识了吧!
顾言深看着我脸上青白交错、怀疑人生的表情,忽然伸出手,不是碰我,而是拿起了被他放在茶几上的那份股权转让书,重新塞进我手里。
“拿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这只是开始。”
他目光沉静,深处却仿佛有暗流汹涌的海。
“苏晚,你的‘折磨’,我收到了。”
“现在,轮到我了。”
“轮到你了?”我捏着那份突然变得烫手起来的股权转让书,声音都变了调,“顾言深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非法囚禁、打击报复都是犯法的!就算你以后是商界巨鳄也不能——”
我的话被噎在喉咙里。
因为顾言深他只是微微俯身,拾起了刚才被我惊掉在地的、那个喝空了的果汁玻璃杯。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顺手。
他直起身,指尖捏着杯脚,目光落在我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那上面还残留着刚才触碰股权转让书时的冰凉触感。
“第一个‘轮到’,”他抬起眼,眸色深沉,语气却平淡无波,“以后,别用这种劣质玻璃杯。碎片容易伤到手。”
我:“……?”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我身上那件价值六位数的高定连衣裙,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还有,在家穿这个,不累?”
我:“???”
没等我反应过来这诡异的关心(?)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拿着那个空杯子,转身走向厨房,留给一个我挺拔又带着点莫名压迫感的背影。
“张妈,”我听到他对候在厨房门口的管家吩咐,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明天开始,小姐的餐具换成那套素色骨瓷的。常服……准备些真丝或者纯棉的,要舒服。”
张妈连声应下,看我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欣慰?
我僵在原地,感觉一股邪火混着冰碴子从脚底板往上冒。
这算什么?报复的新形式?用这种细致入微的、仿佛男朋友(呸!)一样的管束来恶心我?让我在浑身不自在里慢慢腐烂?
“谁要你管我穿什么用什么!”我冲着他的背影吼,“我就喜欢劣质玻璃杯!就喜欢在家穿高定!我舒服!我乐意!”
顾言深的脚步在厨房门口顿住,半侧过身,廊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没说话,只是那么看着我,眼神像深潭,把我所有的虚张声势都无声地吞了进去。
然后,他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唇角,转回头,走进了厨房。
那表情……那表情绝对不是在生气!
我气得胸口发堵,感觉一拳又打在了空处。这比直接跟我吵架难受一万倍!
接下来的日子,我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轮到我了”。
顾言深没再端过洗脚水(谢天谢地),也没再被我逼着做《五三》(因为他已经不需要了)。但他以一种更无声、更全方位的方式,入侵了我的生活。
早上起来,餐桌上摆的不再是花样繁多的西式早点,而是温度刚好的小米粥和几样精致小菜,据说是他“顺便”吩咐厨房做的,养胃。
我那些堆满衣帽间、被我当垃圾一样丢给林薇薇的奢侈品,被整理归类,搭配好了成套的、适合不同场合的衣物,挂在了我最方便拿取的位置。搭配清单的字迹挺拔有力,是顾言深的。
甚至我看财经新闻时随口抱怨了一句某个分析师蠢得像猪,第二天,那个分析师就被他主导的项目合作方踢出了局,消息灵通的财经小报还隐晦地提了一句“疑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我:“……”
我开始怀念让他端洗脚水的日子。至少那时候,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怒火,能感受到我们之间明确的、剥削与被剥削的敌对关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被一张无形又柔软的网裹住了,挣扎不得,愤怒也找不到着力点。
林薇薇那边也没消停。
她真的推掉了一个开出天价、但不肯连带邀请我代言的一线高奢。消息一出,舆论哗然。有人说她知恩图报,有人说她疯了,更多人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我这个“神秘导师”。
然后,一个以挑剔和毒舌著称的顶级时尚杂志,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联系上了我,言辞恳切(并且报酬惊人)地邀请我拍摄一组大片,主题就叫——“定义的权力”。
我看着邀请函,手都在抖。定义的权力?定义什么?定义如何用洗脚水激发学霸潜能吗?!
我想拒绝,但苏父红光满面地找上门,握着我的手老泪纵横:“晚晚啊!爸爸就知道你不是普通孩子!你看,你这随便……呃,教导一下,就教出个状元和影后!现在连《Vortex》都来找你了!咱们苏氏这次可是露了大脸了!”
我看着他激动得泛油光的脸,把到嘴边的“这都是误会”咽了回去。
好像……已经没法解释了。
拍摄当天,摄影棚里。灯光打得我眼花缭乱,摄影师叽里呱啦地说着听不懂的术语。我穿着他们准备的、风格极其简约却气场强大的服装,浑身僵硬得像块木头。
“苏小姐,放松,对,想象您就是规则的制定者,您不需要迎合任何人……”摄影师试图引导。
我脑子里全是当初把数学题拍在顾言深面前,和把旧衣服丢给林薇薇的画面。规则制定者?我那时候倒确实是。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劲儿涌上来。行吧,你们非要这么玩。
我深吸一口气,眼神冷了下来,下巴微抬,看向镜头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属于“苏晚”本来的骄纵,又混入了一丝我自己都说不清的、被现状逼出来的烦躁和睥睨。
咔嚓咔嚓咔嚓!
摄影师兴奋得大叫:“Perfect!就是这样!太有故事感了!这种矛盾又强大的气质!天哪!”
拍摄结束,我精疲力尽地走下背景板,却发现顾言深不知何时来了,正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抱着手臂看着我。林薇薇也在,她刚结束一个通告赶过来,脸上还带着妆,看向我的眼睛亮晶晶的。
顾言深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拧开了瓶盖的水。
又是这种无声的、该死的“照顾”!
我没接,狠狠瞪他。
他也不恼,把水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目光扫过我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拍摄服装,停留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像被人架在火上烤!感觉像个误入片场的笑话!感觉我恶毒女配的尊严被你们按在地上摩擦!
这些话在我喉咙里翻滚,却在对上他沉静目光的瞬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薇薇凑过来,小声说:“苏晚姐姐,你刚才在镜头前,特别……有力量。”
力量个鬼!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包围我,一个用闪闪发光的“报恩”绑架我。
我猛地抢过桌上那瓶水,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越烧越旺的邪火。
“顾言深,”我放下水瓶,盯着他,几乎是咬着牙说,“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乖乖就范?”
我扯了扯身上那件价格不菲的拍摄服装,冷笑一声:
“游戏,还没完。”
“游戏,还没完。”
我撂下这句话,把喝剩的半瓶水重重顿在化妆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周围忙碌的杂志工作人员瞬间安静下来,眼神微妙地在我和顾言深之间逡巡。
顾言深没动,只是那深潭似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兴味的光?他微微颔首,像是接受了我的宣战:“好。”
好你个头!
我一把扯下耳朵上那对沉甸甸的、据说是古董珠宝的耳环,塞给旁边噤若寒蝉的助理,换上自己的衣服,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摄影棚。
接下来的日子,我进入了“恶毒女配”2.0升级模式。
顾言深不是要“罩”着我吗?不是要渗透我的生活吗?
行。
我当着她的面,把他“顺便”吩咐厨房准备的养胃早餐倒进了垃圾桶,然后打电话让米其林三星主厨直接把早餐车开到别墅门口,当着所有佣人的面,慢条斯理地享用铺张浪费的早午餐。
他把我衣帽间整理好的搭配清单悄无声息地收走了。第二天,国际顶尖造型师团队直接入驻苏家,带着当季所有高奢新款,把我那个巨大的衣帽间重新塞爆,搭配方案打印出来比电话簿还厚。
他踢掉了那个蠢得像猪的分析师?我反手就找了个名气更大、观点更激进(也更不靠谱)的分析师,在苏氏集团内部会议上,当着几位高管的面,大力“推荐”给顾言深负责的新项目,把他气得脸色发青(我猜的,我没去,但张妈偷偷告诉我了)。
我甚至开始“关心”起顾言深的学业。
“清华的课程是不是太简单了?我看你最近很闲嘛。”我翘着刚做完水晶甲的手指,翻着他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金融学教材,“要不要我给你联系几个华尔街的对冲基金实习一下?让你提前感受一下真正的‘万恶’?”
顾言深从一堆我看不懂的代码和报表里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的金丝边眼镜(该死,居然有点禁欲的帅)。他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可以。你推荐的那位‘激进’分析师,刚好在那边有关系。”
我:“……” 一拳又打在了铁板上!
林薇薇那边我也没放过。
她不是感激我让她跑步吗?我直接联系了最严苛的军事化体能训练营,把报名表拍在她面前:“影后了,体能也得跟上奥斯卡水准,去吧,我看好你哦。”
林薇薇拿着那张表,眼眶习惯性地红了红,但这次没掉眼泪,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好,谢谢苏晚姐姐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然后她真的去了!一个月后回来,不仅没垮,反而练出了漂亮的肌肉线条,接了一部需要大量动作戏的片子,据说导演对她赞不绝口。
她不是指定我代言吗?我转头就接了一个跟她形象完全相反、主打叛逆不羁的潮牌代言,拍摄的广告大片里我画着烟熏妆,骑着重型机车,眼神睥睨,就差把“我不是好货”写在脸上。
广告一出,舆论再次爆炸。纷纷猜测我和林薇薇是否已经“姐妹反目”。
林薇薇却在一次直播里,穿着我代言那个潮牌的T恤(剪裁修改过,更符合她气质),笑眯眯地对粉丝说:“苏晚姐姐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我很欣赏她这种……打破常规的勇气。”
我看着直播里她那张真诚无比的脸,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这两个人,一个像深不见底的海,把我的所有攻击都无声吸纳;一个像韧性十足的藤,顺着我给的杆子就往上爬,还爬得比我预想的高得多!
我的反抗,我的“恶毒”,仿佛成了他们成长的养料,把他们淬炼得更加耀眼、更难对付。
就在我琢磨着是不是要搞点更出格的事情,比如投资一个注定赔钱的项目来败家,或者去环游世界眼不见为净时,顾言深找上门了。
不是在别墅,而是在苏氏集团总部,我那个几乎没怎么用过的、豪华得像个展厅的副总裁办公室里。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姿挺拔,褪去了最后一丝少年气,完全是未来商业巨鳄的模样。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抱着厚厚文件的助理。
“苏副总,”他公事公办地开口,递过来一份装帧精美的邀请函,“下周五,顾林科技首次融资发布会暨慈善晚宴,希望您能出席。”
顾林科技。他和林薇薇名字的组合。这家在他上大学期间就悄然创立,凭借几个前瞻性极强的项目迅速崛起的新公司,终于要正式走到台前。
我捏着那张邀请函,指尖发凉。所以,这就是他“轮到我了”的最终章?在万众瞩目的场合,宣布他们的胜利,把我这个曾经的“金主”和“导师”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我抬头,想从他眼里找到一丝嘲讽或得意,却只看到一片沉静的、公事公办的深邃。
“我会去的。”我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带着苏晚固有的骄纵,“毕竟,没有我当年的‘投资’,也没有你们的今天,不是吗?”
顾言深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当然。”他颔首,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意味不明,“我们,一直都很感激。”
他带着助理离开了。
我独自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景象,手里那张邀请函烫得像块烙铁。
也好。
那就让这场荒诞的游戏,在聚光灯下,做个了断。
我倒要看看,在这场由我误打误撞开启的情节里,最后被“解决”掉的,究竟是谁。
晚宴那晚,苏宅衣帽间。
我站在几乎能当溜冰场用的穿衣镜前,身后是六个垂手侍立的造型团队员工。空气中弥漫着发胶、香水和一种无声的紧张。
“小姐,这套宝格丽最新高定,剪裁非常利落,很适合今晚的场合……”造型总监小心翼翼捧着一件烟灰色礼服。
我没说话,目光掠过那件看起来就很“成功人士女伴”的裙子,手指划过衣架,最后停在了一件挂在不显眼角落的礼服上——焰火般的正红,设计极其大胆,深V几乎开到肚脐,裙摆是不规则撕裂状,透着股不管不顾的疯劲。
是去年我过生日时,原主那个狐朋狗友送的,当时她觉得太扎眼,一次没穿就塞到了角落。
“就它。”我听见自己说。
造型总监脸白了白:“小姐,这……顾林科技的发布会,是不是太……”
“太什么?”我打断她,拿起那件红裙,对着镜子比了比,“太符合我恶毒女配的人设?”
没人敢接话。
我换上红裙,拒绝了他们试图用披肩或者珠宝弱化这件衣服攻击性的建议,只戴了一对简单的钻石耳钉。妆容也刻意加重了眉眼轮廓,红唇烈焰,镜子里的人骄纵、明艳,带着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决绝。
对,就是这样。就算要谢幕,也得是我苏晚的风格。
酒店宴会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我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像一枚燃烧的子弹,射入这片浮华之地。瞬间,无数道目光黏了过来,惊讶、审视、窃窃私语。我清晰地听到有人倒吸冷气,和压抑的“她怎么穿成这样……”
很好。
我扬起下巴,无视所有视线,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心。
顾言深和林薇薇站在一起。
顾言深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曾经的少年青涩已被沉稳内敛取代,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林薇薇则穿着一身月白色缀钻长裙,优雅得体,新晋影后的光芒在她身上流转,与身旁的顾言深看起来……该死的登对。
他们正与几位一看便知是重要投资方的人交谈,言笑晏晏。
我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傲慢又带点讽刺的笑容,径直走了过去。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顾言深最先看到我。他交谈的声音顿住,目光落在我身上,尤其是那件红得扎眼的礼服上,镜片后的眼神深了深,看不出情绪。
林薇薇也转过头,看到我时,她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让我看不懂的复杂。她下意识地往顾言深身边靠了靠。
看吧,这才是正常反应。我心底冷笑。
“苏小姐。”顾言深率先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顾总,林小姐。”我停在他們面前,目光扫过他们,红唇弯起,“恭喜啊。麻雀飞上枝头,乌鸦……也总算没白费力气。”这话是对着林薇薇说的,恶毒得毫不掩饰。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几位投资方的脸色也变得微妙。
林薇薇脸色白了白,抿紧了唇,没说话。
顾言深却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林薇薇身前半个身位,目光沉静地看着我:“苏小姐能来,是我们的荣幸。”
他这种维护的姿态,像根针,刺了我一下。
我正想再说什么,司仪却宣布发布会正式开始。
流程按部就班,顾言深上台,介绍顾林科技的愿景、核心技术、未来规划。他言辞精炼,气场强大,台下不时响起掌声。我坐在前排预留的、视野绝佳的位置,冷眼旁观。
直到他讲到融资情况。
“……本次A轮融资,我们很荣幸获得了包括深创投、IDG资本在内的多家顶级机构投资,融资金额总计……”他报出一个天文数字,引来一片低呼。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若有似无地扫过我这边,然后继续,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同时,我们也要特别感谢一位早期的、至关重要的天使投资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
来了。
我挺直脊背,准备好迎接那句“感谢苏晚小姐当年的‘鞭策’”或者更直白的羞辱。
顾言深的目光这次明确地落在我脸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我对视。他的眼神不再平静,里面翻涌着某种极其浓烈的、我无法完全解读的情绪。
他开口,声音清晰而缓慢:
“这位投资人,在我们最微末的时候,用她独特的方式,给予了我们最初的资本,和……更为宝贵的、淬炼。”
台下响起善意的、带着探究的笑声。显然,我们之间那点“恩怨”,在场不少人都有所耳闻。
我攥紧了手心,指甲掐进肉里。
“她或许从未想过,”顾言深继续,目光锁着我,一字一句,重若千钧,“她当初看似随意的‘投资’,点燃的是什么。”
“她逼我做的每一道题,都成了我构建商业模型的基石。”
“她要求薇薇跑的每一步,都铸就了她面对镜头和压力的钢铁神经。”
“她丢过来的每一份‘不需要’的东西,都教会了我们如何在绝境中寻找资源,定义价值。”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耳膜上。
“她让我们看到,资本可以有多冰冷,也可以有多……温暖。”他微微停顿,镜片后的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我烫伤,“她让我们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掠夺,而是创造。”
宴会厅里安静得可怕。
我僵在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这跟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顾言深朝我所在的方向,微微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所以,在今天这个日子,顾林科技决定,将我个人名下持有的、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权,以及薇薇个人未来所有商业代言收入的百分之三十,”他顿了顿,声音沉缓而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无条件、永久性地,赠予苏晚小姐。”
轰——!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记者们的闪光灯疯了一样亮起,几乎要闪瞎我的眼睛。
百分之十五的股权!林薇薇未来收入的百分之三十!这是多大一笔财富?!天文数字!
我彻底懵了。股权转让书我撕了,代言我搞砸了,他们居然……换了个更轰动的方式,硬塞给我?!
顾言深走下台,穿过惊愕的人群,一步步朝我走来。林薇薇跟在他身后,看着我,眼神清澈而坚定。
他停在我面前,无视所有镜头和目光,微微俯身,向我伸出手。他的手心向上,纹路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邀请。
“苏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低沉,带着某种滚烫的、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热度,穿透周遭所有的喧嚣,直抵我耳边,“你的‘游戏’,玩够了吗?”
他的目光像深不见底的漩涡,紧紧攫住我。
“如果玩够了,”他声音更沉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宣告的笃定,“现在,轮到我们,来定义你的结局了。”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看着他和林薇薇站在聚光灯下,如同加冕的君王与女王,而他们要将王冠的一部分,强行戴在我这个“恶毒女配”的头上。
全世界的声音仿佛都在远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我的结局?
我看着顾言深那只悬在空中的、骨节分明的手,第一次,彻底失去了所有反应。
那只手悬在半空,骨节分明,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宴会厅里所有的喧嚣——倒抽冷气声、窃窃私语声、相机疯狂的快门声——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摁下了静音键,坍缩成模糊的背景噪音。我的视野里,只剩下顾言深沉静如海的眼眸,和他那只带着无形力量、仿佛能定夺乾坤的手。
定义我的结局?
一股混杂着荒谬、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慌猛地冲上头顶,像被打翻的鸡尾酒,五味杂陈。我苏晚,兢兢业业扮演恶毒女配,一心朝着破产结局狂奔,结果呢?他们给我送股份,送代言,现在还要来“定义”我?!
去他的定义!
我猛地抬手,不是去接他的手,而是狠狠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腕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过分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人群里传来压抑的惊呼。
顾言深的手被打得偏了一下,但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是缓缓收回手,目光依旧锁在我脸上,深邃得让人心慌。
“顾言深,”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努力拔高,带着我最后的、摇摇欲坠的骄纵,“谁要你们来定义?!我的结局,轮不到你们来插手!”
我环视四周那些或惊愕、或好奇、或等着看笑话的目光,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涌了上来。行,你们不是要捧我吗?不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吗?
我深吸一口气,指着顾言深,又指向他身旁脸色微白的林薇薇,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
“你们听着!他,顾言深,当年是我用钱‘包养’的!端茶送水,端洗脚水,一样没落下!”
“她,林薇薇,是我用剩饭旧衣‘打发’的!天不亮就起来跑步,干最累的活!”
“我苏晚,就是个彻头彻尾、用资本践踏别人的恶毒女配!你们现在把他俩捧得这么高,不就是想看我笑话吗?看我这个当初的施暴者,现在怎么被他们用钱和名声反过来‘羞辱’?”
我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那件烈焰般的红裙像一团燃烧的怒火。
“是!你们成功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你们怎么用我当初‘施舍’出去的东西,反过来把我衬托得像个跳梁小丑!”
我死死瞪着顾言深,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但我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灼热的愤怒和委屈。
“但这不代表我认了!更不代表你们可以随意摆布我的结局!股份?代言费?我不稀罕!你们爱给谁给谁!”
我吼出最后一句,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强撑着的、不肯倒下的外壳。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我这番毫不留情、自揭其短又反将一军的操作惊呆了。
顾言深静静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情绪更加复杂,有无奈,有心疼,有……一种近乎纵容的叹息?
林薇薇上前一步,轻轻拉了一下顾言深的衣袖,然后看向我,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苏晚姐姐,不是羞辱。”
她顿了顿,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屏息凝神的宾客,最终落回我脸上,带着新晋影后独有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们只是想告诉你,也想告诉所有人。”她的声音通过寂静的空气传播开,“你给我们的,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最终都开出了不一样的花。”
“那些数学题,让言深哥拥有了改变命运的知识和视野。”
“那些晨跑,给了我面对任何困难的体力和毅力。”
“甚至你‘丢’过来的东西,也让我们在最难的时候,学会了如何抓住每一份可能。”
她的眼神真诚得几乎灼人:“我们不是想用钱砸你,苏晚姐姐。我们是想用我们能做到的方式,告诉你——”
她看向顾言深。
顾言深接过了她的话,目光如同最沉静的深渊,却又带着能将人席卷而入的漩涡,他看着我,一字一句,缓慢而郑重:
“告诉你,苏晚,你很重要。”
“你的存在,你那些看似……蛮横无理的行为,阴差阳错地,塑造了现在的我们。”
“所以,我们不会让你走向你预设的那个结局。”
“你的结局,应该有光,有我们。”
“有光?有你们?”我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那股强撑起来的气势,在他们这番近乎告白(?)的言论面前,碎得七零八落。大脑里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混乱不堪。
就在这僵持的、所有人都等着我下一步反应的时刻,宴会厅侧门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人径直走了过来,目标明确——是我。
为首的一人亮出证件,声音公式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苏晚小姐吗?我们是证监会和经侦局的联合调查组。现怀疑苏氏集团涉嫌多项违规操作、内幕交易及非法资金转移,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这是协助调查通知书。”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刚才还沉浸在情感大戏里的宾客们瞬间哗然,镜头更是疯狂地对准了我,闪光灯几乎连成一片。
苏氏……真的出事了?顾言深之前提醒过我,我以为是危言耸听,或者是他报复的手段之一……
我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有些发软。原主记忆里对苏氏内部问题的模糊担忧,以及我穿来后只顾着“折磨”男女主而忽略的公司事务,此刻都化作了冰冷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
一只温热干燥的手稳稳地托住了我的后腰。
是顾言深。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我身侧,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了我和调查人员之间半个身位。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本该如此。
“各位,”顾言深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压下所有嘈杂的镇定力量,“苏小姐会全力配合调查。但在律师到场之前,她有权保持沉默。”
他侧过头,低声对我快速说道:“别怕,我安排了最好的律师团队,苏氏的核心问题不在你身上,之前让你签的那些文件,是隔离风险的。”
我猛地抬头看他,心脏狂跳。那些被我当成“资本家の试炼”一部分、看都没看就签下的各种授权书、资产委托管理协议……是这个用途?
调查人员显然认识顾言深,态度稍微缓和了些,但程序依旧要走:“顾总,我们理解,但苏小姐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顾言深点了点头,握着我的手微微紧了紧,然后松开。他看向我,眼神沉静而有力:“跟他们去,律师马上到。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做过。”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经百般“折辱”的少年,如今在我最慌乱无措的时候,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荒谬感再次排山倒海般涌来。
林薇薇也走上前,轻轻握了握我冰凉的手指,眼神里满是鼓励和担忧:“苏晚姐姐,没事的,我们等你。”
我被调查人员带离宴会厅,经过顾言深身边时,他极低的声音传入我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说过,你的结局,由我们定义。”
“这次,听我的。”
坐在驶向未知的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第一次,没有再想着反抗,也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什么恶毒女配和破产结局。
脑子里反复回响的,是顾言深那句“你很重要”,是他挡在我身前的背影,是林薇薇温暖的手。
所以,我这算是……被恶毒女配的剧本开除,然后被男女主强行塞进了……团宠剧本?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神展开?!
调查比想象中结束得更快。
四十八小时后,我在律师的陪同下走出了那栋气氛凝重的大楼。阳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我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顾言深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车。”
我顿了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林薇薇不在。
“苏氏……”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核心资产保住了。”顾言深目视前方,语气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份商业报告,“你父亲挪用的公款和违规担保造成的窟窿,我用顾林科技的部分股权质押填上了。几个主要子公司剥离了出来,业务不受影响。剩下的烂摊子,该破产破产,该清算清算。”
我沉默着。所以,苏氏这座大厦,终究还是塌了一半。但比起原定情节里家破人亡、冻死街头的结局,已经好了太多。
“为什么?”我转过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你明明可以看着它倒掉。”甚至,按照原情节,他应该亲手推一把。
顾言深终于偏过头,看了我一眼,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深邃难辨。“我说过,你的结局,不该是那样。”
又是这句话。
我扭开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乱糟糟的。恨不起来,也感激得不彻底,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包裹着我。
车子没有开回苏家别墅,而是驶向了CBD中心的一栋摩天大楼。
“这是哪里?”
“顾林科技。以后你上班的地方。”顾言深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动作利落。
我愣住:“上班?我上什么班?”
他已经下了车,绕过来替我打开车门,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首席体验官。”
“……什么东西?”
“一个新设的职位。”他领着我走向专属电梯,按下顶层按钮,“负责评估公司所有产品、服务以及合作方,从‘用户体验’角度,拥有最高否决权。”
电梯平稳上升,镜面墙壁映出我有些呆滞的脸和他挺拔的身影。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最擅长挑剔和否定。”顾言深说得理所当然,“而且,足够‘作’。”
我:“……” 这算什么理由!
电梯抵达顶层。门一开,映入眼帘的不是冷冰冰的办公区,而是一个占据了大半层楼的、充满设计感的开放空间。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温暖明亮。有休闲区、咖啡吧,甚至还有个小型室内高尔夫练习道。
林薇薇正坐在靠窗的一个懒人沙发里,抱着平板电脑划拉着什么,看到我们,立刻笑着站起来:“苏晚姐姐!你来了!”
她走过来,很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一片区域前。那里布置得像个舒适的客厅,摆放着最新款的各类智能家居、穿戴设备,还有一堆我叫不出名字的、看起来就很高科技的产品原型。
“看,这是你的办公室兼体验中心!”林薇薇眼睛亮晶晶的,“言深哥说了,以后公司所有面向消费者的东西,上市前都必须先过你这一关。你觉得不好用、不好看、不顺眼的,直接打回去重做!”
我看着眼前这一切,再看看身旁笑容明媚的林薇薇,和身后抱着手臂、一脸“就这么定了”的顾言深,一时语塞。
所以,我这个前恶毒女配,现在的定位是……超级挑剔的甲方爸爸?还是被男女主包养(?)起来的吉祥物?
“我不需要你们可怜我。”我试图找回一点气势,尽管声音有点虚。
“不是可怜。”顾言深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剖析的认真,“是物尽其用。你的‘恶毒’,你的挑剔,你对生活品质近乎变态的要求,在这里,可以变成最有价值的商业洞察。”
林薇薇用力点头:“对啊苏晚姐姐!你就当是……换个地方,继续‘折磨’我们好了!只不过这次,是帮我们赚钱!”
我看着她真诚无比的脸,再看看顾言深那副“你敢不答应试试”的表情,所有拒绝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们给我搭好了舞台,强行塞给我一个闪亮的、符合我“人设”的新角色。
我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的回去守着苏家那个只剩下空壳的老宅,孤独地等着不知道会不会来的“破产”结局?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堆高科技产品前,随手拿起一个设计花里胡哨的智能水杯,挑剔地掂了掂。
“材质不行,手感廉价。颜色丑哭了。加热功能?保温时间达标了吗?APP连接稳定吗?”我把杯子丢回桌上,抱起手臂,扬起下巴,看向顾言深和林薇薇,努力摆出最刻薄的表情,“还有,我的办公室,为什么没有独立香氛系统?空气净化器档次太低了,换掉。”
顾言深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他推了推眼镜:“收到,苏总。”
林薇薇则笑得更开心了,立刻拿出平板:“我马上记下来!香氛系统喜欢什么调性的?木质调还是花香调?”
我看着他们,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也落在我身上。
行吧。
恶毒女配就恶毒女配吧。
至少这个版本,办公室朝阳,不用端洗脚水,还有两个(疑似脑子不太正常的)大佬抢着给我打工。
好像……也不算太坏?
(完)
更新时间:2025-11-06 08:37:10